“好好的怎么会烧成这样?!爹和哥哥怎么会……”
悲恸终于被巨大的愤怒和无法理解的困惑点燃,声音却因剧烈的抽噎而破碎不堪。
一旁的柳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踉跄走近,目光触及丈夫焦黑的遗体和儿子嘴角的血痕。
水蓝色的方帕从手中掉落,身体猛地一晃。
高贵妇人身着的银纹谧蓝云锦罗裙摆动得像是暴雨激起的海浪。
她原是宫中女官,自在皇宫长大,周身始终有着源自宫廷深处、经年累月浸润出的仪态。适龄出宫后便下嫁慕正清,虽生养了一双儿女,但在慕家富贵闲适的滋养下,气质更添了几分从容与圆融。
虽已三十有五,却因保养得宜,肌肤如羊脂玉般温润,身姿依旧挺拔如新柳,行止坐卧皆如行云流水,自有一股旁人难以企及的端方气韵。眉目间从容,总是岁月静好。
而此刻,她脸色惨白得如同糊窗的素纸,全靠身旁老嬷嬷用尽全力支撑才没有倒下。
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过沾满尘灰的脸颊。
再睁开时,那双曾经温婉的眼眸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哀恸。
以及一丝被强行凝聚、如同薄冰般脆弱的清明。
柳氏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废墟的死亡味道,让她喉头滚动了一下。
她转向跪在一旁、老泪纵横的福伯,声音抖得厉害,却异常清晰地穿透慕知柔的哭嚎,道:“福伯……火……火是什么时候起的?可……可查出火源?”
即使心被碾碎,那根名为“真相”的弦,还是本能地绷紧了。
而当目光落在慕承瑾身上时,她眼中那丝清明瞬间被恐慌击碎。
“瑾儿……瑾儿他……大夫呢?大夫怎么?”
对儿子生死未卜的关切,像一根针,暂时刺穿了部分麻木的剧痛。
当听到女儿那声泣血的“谁干的”时,柳氏身体剧震。
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痛苦,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一切的焦黑。
嘴唇无声地翕动,更像是在拷问自己:“是啊……怎么会……茶肆的防火向来最是严谨……今日更是……”
福伯闻言,猛地以头抢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黑灰,留下道道沟壑:“夫人!姐!老奴……老奴罪该万死啊!”
他抬起头,脸上是巨大的恐惧和深不见底的困惑。
“火……火起得邪门啊!”福伯的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今中午来了位出手阔绰的新客,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衣衫华贵,听口音像是西疆的。他一进门就包了下午场,带来了与一株山雪莲同气连株的每五十年才抽一次茶芽的千年野生老桩茶——雪域银针,想邀约老爷品鉴。
咱们老爷本是须得预约才得见得,但听了如此罕见的茶品,老爷才特意赶来见客。可就在午后未时三刻左右,毫无征兆的起了火!不是从灶房,也不是从库房……像是……像是凭空从大堂烧起来的!火势窜得邪乎,眨眼就封了门!”
福伯急促地喘着气,指向那片最彻底的黑烬。
“老爷……老爷当时正在后间品鉴新茶……少爷在账房……等我们发现时,火……火已经……”
他哽咽着,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悲痛堵在喉咙里。
福伯抹了把脸,继续道,声音带着更深的寒意:“少爷……少爷是拼了命冲进火场想救老爷……被那毒烟呛倒……抬出来时就……就吐了血……大夫……大夫刚走,少爷内腑受了重创,又吸入了太多毒烟,伤势极重,能不能醒……全看意了……”
福伯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废墟,恐惧几乎要溢出眼眶。
“夫人,姐,最……最蹊跷的是……火势大,烧得快,可……可”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毛骨悚然的意味。
“可火场里,找不到明显的火源起点,后间门窗……门窗当时似乎是从里面反锁的,插销都烧得变了形……”
“那位……那位贵客呢?”慕知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带着颤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绷断。
“不……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福伯一张老脸皱成一团,苦得能拧出汁来。
“可还记得那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任何细节都好!”慕知柔急得上前抓住福伯,声音又尖又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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