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一睁眼！
哎？
这啥地方啊？
河边呢？淤泥呢？
那要人命的骨灰盒呢？
全没了！
眼前是间破得快散架的木屋，瞅着随时能塌。屋里黑黢黢的，连个窗户缝都没有，闷得人胸口发堵。
地上全是水，冰凉凉的，已经漫过脚面。
“这跑水了吧？也没人管管？”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理我。
但是！那一股一股的腥臭味往鼻子里钻，像是啥东西烂透了泡在水里，熏得脑仁直疼。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懵了。
咋到这儿的？刚才在河边……好像出了啥事儿，可咋就想不起来了？
这破地方连灯都没有？
开灯啊！
心里头直发毛，摸着黑往屋里挪。水哗啦哗啦响，越往里走越深。
刚迈过里屋门槛，我一下子定住了！
炕沿边，背对着我坐着个人，穿件碎花布褂子，正一下一下慢悠悠梳着长头发。那头发湿得透透的，水珠顺着发梢“吧嗒、吧嗒”往水面上掉。
“姨？”嗓子眼发紧，声音都变流，“这……这是哪儿啊？太黑了，开个灯呗？”
没动静。
那人跟没听见似的，还在梳，一下，又一下。
只有滴水声，还有俺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屋里的阴冷劲儿更重了。
水已经没到大腿根，冻得俺直打哆嗦。硬着头皮往前挪了两步，离那背影近些：“姨？问你呢，这水咋……”
话没完，突然！
不知道哪儿钻出来一阵歌声！
吱吱啦啦的，响起一阵歌声！但…是我奶奶那辈儿的老歌！
头皮“嗡”地一下炸了！也顾不上别的，伸手就往那“姨”肩膀上拍了一下：“哎！姨！”手刚挨着那湿漉漉的衣裳，那“姨”“腾”地一下站起来了！
她猛地一转身！
我滴个亲娘祖奶奶啊！
一张脸！
煞白煞白的！
一点血色没有，就跟……就跟那骨灰盒上贴的黑白照片一个样！
脑袋“嗡”地一声！
想起来了！
河边！
骨灰盒子！
照片上那个胖阿姨！
对！
就是她！
这念头刚闪过，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变了！
她那俩眼珠子，里头的黑眼仁儿一点点消失！整个眼眶里，只剩下俩死白死白的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刚才还没表情的脸，猛地一咧！
她笑了！
嘴角咧到耳朵根，露出两排牙花子，可那笑比哭还难看一百倍！
我的浑身像被冻住了，一动也动不了！脑子里除了“害怕”俩字，啥都没了！
更吓饶还在后头！
那俩死白的眼珠子，开始烂了！眼白上鼓出脓包，裂开口子，里头一条条白花花的肉蛆，扭着身子往外拱！
有的从眼角爬出来，有的顺着鼻孔眼儿往外冒，还有的从咧开的大嘴里往下掉！
整张脸像被水泡发的馒头，又肿又胀，白得吓人！我甚至能看见她脸皮底下，有东西在一拱一拱地动！
是那些蛆！
在她皮肉里头钻呢！
“呃……呃……”喉咙里发出怪声，想喊喊不出来，全身的劲儿都被抽干了，只剩下筛糠似的抖。
她还在笑！
带着一脸乱爬的蛆虫，冲着我笑！然后，一只冰凉刺骨、湿漉漉的手，跟铁钳子似的，“咔”一下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呃啊——！”一口气憋在胸口，眼前一阵阵发黑！那手劲儿大得吓人，我拼了命扑腾，手脚在水里乱抓乱蹬，泥水溅得到处都是，可就是掰不开那冰凉的死人手！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憋死在这臭水坑里了！
就在觉得眼珠子都要爆出来，马上要完犊子的节骨眼儿上……
又是那个奇怪的叫声！又是那条火红火红、毛茸茸的大狐狸尾巴，又是“呼”地一声带着风，我感觉我的右脸又像被烧红的铁鞭子抽了一下！
我尼玛……我挨了狐狸尾巴两个嘴巴子！？还是左右开弓！？
“喂！醒醒！嘿！醒醒！”
“你在这儿嚎啥呢？作啥妖呢？”
好像有人使劲拍我的脸，还有人大声喊我。
我猛地一吸气，眼睛“唰”地睁开了！
哪有什么破木屋？
哪有什么臭水？
哪有什么狐狸尾巴？
我还趴在河边那烂泥地里呢！
旁边蹲着俩半大子，十二三岁，我认识他们，是在我家附近住的邻居家孩儿，正一脸纳闷地看着我。
我尼玛，是你俩打我嘴巴子的？我噌的一下就窜起来了。
一扭头，旁边泥水里，就躺着那个裂成几瓣的红骨灰盒，那张胖阿姨的黑白照片还粘在上面，湿漉漉的，正对着我。这……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没……没事儿了……”嗓子哑得不像话，手脚并用地从泥里往外爬，浑身湿透冰凉，还在止不住地哆嗦，“谢谢你们噢，我就是……就是摔了一跤……身上湿了……我……我回家了！”
完，连滚带爬地往家跑，头都不敢回。
那照片上阿姨的眼睛，好像还在背后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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