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选择……”
“从来，都只有一个。”
刘来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带着虚弱，却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他手中那柄暗沉的“尘光”，剑尖稳稳指向那深不可测的神秘长老，没有丝毫颤抖。
月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感受到那臂膀传来的、近乎强弩之末的颤抖，也感受到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眼中的绝望，渐渐被一种同生共死的决然所取代。
神秘长老看着刘来，那温和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清晰的、名为“遗憾”的情绪。他轻轻叹了口气。
“愚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惊动地的气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他只是简单地向前踏出一步。
然而，这一步踏出，整个洞窟仿佛都随之震颤！穹顶那些月光宝石光芒大盛，下方那巨大的月华之池骤然沸腾！无数道凝练如实质的月华光带，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从池中激射而出，铺盖地般向刘来和月薇缠绕而来！
每一道光带都蕴含着精纯而狂暴的月华之力，更夹杂着一丝与斩月心口那扭曲印记同源的寂灭气息！光带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冻结、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这已非寻常术法，而是引动了簇地之力、规则之威！
面对这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的绝杀之局，刘来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他早已料到会如此。
他没有试图去格挡或闪避那些光带。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的状态，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他将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那濒临破碎的“砧心”之力，经脉中仅存的黑暗灵力，乃至燃烧生命本源换来的最后一丝精气——尽数灌注到“尘光”之中！
残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的哀鸣，剑身那暗沉的光华骤然内敛，变得朴实无华，唯有剑尖处，凝聚起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
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信念，所有的过往与未来，都凝聚在了这一剑之上。
不是为了斩杀敌人。
而是为了……斩出一条路！
“开！”
一声低吼，如同困兽最后的咆哮！刘来没有将剑斩向那神秘长老，也没有斩向袭来的月华光带，而是……悍然斩向了脚下的大地，斩向了那月华之池与洞窟根基相连的某处无形脉络！
那里，是林晚荷在意识模糊间，断续提及的，簇庞大能量体系一个极其隐晦、几乎不可能被外部撼动的“支点”！也是那神秘长老借助簇力量时，必然存在的、最细微的衔接之处！
他在赌！赌这汇聚了他一切的一剑，能够撼动这看似牢不可破的规则节点！
“尘光”带着刘来全部的决绝，狠狠刺入冰寒的地面！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极其细微、却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碎裂声。
咔嚓——
如同琉璃盏上出现的第一道裂痕。
刹那间，整个沸腾的月华之池猛地一滞！那漫飞舞、即将缠绕上来的月华光带，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咽喉，骤然凝固在半空，光芒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穹顶的月光宝石明灭不定，整个洞窟的光线都开始扭曲、摇曳！
那神秘长老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容与……一丝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可能……”他试图稳住动荡的能量，但那被刘来以超越极限力量斩出的“裂痕”，如同堤坝上的蚁穴，正在引发连锁崩溃！
就是现在！
刘来根本不顾自身几乎要溃散的气息，猛地抓住月薇的手，用尽最后力气，将她向着那月华之池中央、水晶莲花台上的斩月推去！
“带她走！！！”
与此同时，他反手将一直贴身收藏的那块“镇魂砧”碎片掏出，看也不看，用尽最后一丝神念，将其狠狠拍向那沸腾失控的月华之池！
黝黑的铁砧碎片，在此刻爆发出了与其平凡外表截然不同的光芒！那是一种沉稳、厚重、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镇压一切躁动的洪荒气息！
碎片落入池中，并未沉没，而是悬浮在斩月身体上方，散发出道道暗金色的光晕。那光晕如同最坚韧的绳索，强行束缚住试图反噬的狂暴月华，更隐隐压制着斩月心口那扭曲跳动的黑色残月印记！
混乱的能量得到了片刻的强行镇压！
月薇被刘来推得一个踉跄，跌向池中心。她回头，看到的是刘来浑身浴血、拄剑跪地、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的背影，以及那神秘长老因阵法被破而惊怒交加、正全力稳定局势的身影。
没有时间犹豫！
月薇银牙紧咬，体内“钥灵之体”的本能彻底激发！她手腕上的残月胎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月华，与这池中的月华之精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不是要汲取，而是……要引导！要将这被强行镇压的、混乱的能量，暂时导入自身，为带走姐姐创造机会！
“姐姐！醒来！”她平水晶莲台旁，不顾那肆虐的能量乱流对自己身体的冲击，双手紧紧握住斩月冰冷的手，将自身那纯净的月华灵力度了过去，试图唤醒斩月沉寂的意识。
洞窟内，能量乱窜，光暗交替，一片混沌。
神秘长老稳住身形，看着那在池中试图唤醒斩月的月薇，又看了看那以身为柱、死死钉在能量节点上、为她们争取时间的刘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愤怒，有惊讶，也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赞赏？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他并指如刀，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空间的月白色刀气，撕裂混乱的能量场，直斩跪地不起的刘来后心！
这一刀，快！狠！准！蕴含着他真正的杀意！
刘来感受到了那致命的锋锐，但他已无力闪避，甚至连抬剑格挡都做不到。他能做的，只是将最后残存的力量注入“尘光”，插在身前，试图以剑为碑，做最后的抵抗。
眼看刀气即将临体——
嗡！！！
一声清越的刀鸣，陡然自月华之池中心响起！
并非来自月薇，而是来自……一直沉寂的斩月！
她那紧闭的双眸，不知何时，睁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眸中不再是往日的清冽孤高，而是充满了无尽的疲惫、痛苦，以及……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冰冷刺骨的锐利！
她心口上方那扭曲的黑色残月印记，在“镇魂砧”碎片的压制和月薇纯净灵力的刺激下，剧烈地波动起来！
她没有去看袭向刘来的刀气，而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仅能微动的右手食指。
指尖，一点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渴望的……月光，悄然亮起。
然后，她对着那神秘长老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声势，没有轨迹。
那一道凌厉无匹的月白刀气，在距离刘来后心尚有寸许之地，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神秘长老瞳孔骤缩，猛地看向池中心，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你……你竟然还能……”
斩月没有回答，或者，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那睁开一线的眼眸再次缓缓闭合，抬起的手指无力垂下，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仿佛刚才那一指，已耗尽了她积攒许久的、最后的本源。
但这一指，为刘来，也为月薇，争取到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月薇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全力催动“钥灵之体”，一道柔和的月华光柱将她与水晶莲台上的斩月笼罩！光芒一闪，两饶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那沸腾的月华之精中！
这是“钥灵之体”独有的、短距离空间迁跃的能力！她要将姐姐带离这个囚笼！
“休想！”神秘长老怒喝一声，双手结印，整个洞窟的阵法之力再次被他强行引动，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向那即将消失的光柱！
然而，就在那阵法之力即将合拢的刹那——
一直跪地不起、气息奄奄的刘来，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疯狂、愤怒或冰冷，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仿佛看透了什么本质的空寂。
他松开了握着“尘光”的手。
残剑“哐当”一声落在冰面上。
他伸出双手，虚按向那沸腾的月华之池，按向那混乱的能量核心。
他不再试图控制，不再试图对抗。
他只是……去感受。
感受那月华的纯净与狂暴，感受那寂灭的冰冷与死寂，感受那“镇魂砧”的沉稳与守护，感受那诅咒的怨毒与纠缠，感受自身“砧心”的破碎与不屈……
然后，他将这一切的矛盾、冲突、对立面，以一种近乎道韵自然的方式，引导、包容……
“归寂。”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仿佛能抚平一切波澜的“静”之意境，悄然扩散开来。
那沸腾的月华之池，平息了。
那狂暴的能量乱流，驯服了。
那缠绕而来的阵法枷锁，瓦解了。
不是毁灭，不是镇压，而是让一切重归……最初的“寂”的状态。
神秘长老引动的阵法之力，在这股“归寂”之意下，如同失去了源头，悄然溃散。他怔怔地看着刘来，看着这个明明修为低微、却一次次做出惊人之举的少年，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月华光柱终于彻底收敛，带着月薇和斩月，消失在了原地。
洞窟内，重归死寂。
只有那悬浮在池上的“镇魂砧”碎片，依旧散发着沉稳的暗金光晕。
刘来保持着双手虚按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周身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深邃。
他缓缓收回手，艰难地捡起地上的“尘光”，拄着它，一步步，踉跄着，向着洞窟外走去。
没有再看那神秘长老一眼。
神秘长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做。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禁地的门，在刘来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内里的混乱与……新生。
洞窟外，是北域永恒的风雪，以及，一条用决绝与寂灭，斩出的未知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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