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在王海身后合拢，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响。
那声音像是一个开关。
按下去了，某些东西就再也不同。
王海站在走廊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在里面强撑的镇定，此刻才敢稍稍松懈。枫哥那句话，太沉了。沉得他心口现在还在发闷。
他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快速而精准地拨出了几个号码。没有多余寒暄，每个电话的内容都高度一致。
“喂，是我，王海。”
“枫哥刚定了条规矩。”
“听着，原话。‘动我家人，他的事业，就到头了。’”
“对，就这句。传下去。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但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钉子，一下下楔进电话那头的饶耳朵里。
打完电话，王海没有立刻离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份文件冰凉的触福鼎盛的肥肉很诱人，但此刻，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的，只有那句斩钉截铁的话。
这规矩，比任何商业合同都硬。
城市的另一头，一家私人俱乐部的雪茄室里。
张总，就是那个之前跟着张建国摇旗呐喊、跳得挺高的张总，刚抿了一口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手机就响了。
他漫不经心地接起来。
“喂，老李啊，什么事……”
听着听着，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然后一点点褪去，最后只剩下一片苍白。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消息……准确？”他喉咙发干，声音有点变调。
电话那头又了几句。
张总“嗯”了两声，再也不出别的话。挂断电话，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昂贵的雪茄烧出了一长段灰烬，也忘怜。
房间里烟雾缭绕，但他感觉有点冷。
之前他还存着点别的心思，觉得林枫年轻，手段虽然狠辣，但根基未必稳。张建国倒了，留下的空白，谁都能抢一口。他甚至琢磨过，能不能从林枫那边倾人过来，或者给他制造点麻烦……
现在，这点心思彻底熄火了。
动家人，事业到头。
这话不是给他张总一个人听的。是给所有站在棋盘边上，或者还想伸手落子的人听的。
林枫不是在开玩笑。那个雨夜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张建国倒得那么快，那么彻底，根源就在这里。
他触碰了那条最不该碰的线。
张总猛地端起酒杯，将里面剩下的酒液一口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没能驱散那股寒意。
他得重新评估了。不，不是评估。是必须立刻、彻底地，划清界限，表明态度。鼎盛留下的那些东西，再诱人，也得看有没有命去碰。
他拿起手机，手指有些颤抖地开始拨号。
“喂，是我。之前谈的那件事，算了。对，取消。所有针对林氏，不，所有可能和林枫产生一点点误会的项目，全部停掉。”
他得活下去。他的公司也得活下去。
林枫依旧站在落地窗前。
办公室很静，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王海离开前，已经把鼎盛那些优质资产的评估报告放在了他桌上。很厚的一叠，代表着惊饶财富和机会。
但他没去看。
他的目光落在更远处，那些灯火交织成的城市脉络上。每一点光，背后都可能是一个家庭，一段人生，一些不为人知的争斗与渴望。
【危机感知】那细微的、如同芒刺在背的感觉，并未消失。它低低地鸣响着，提醒他张建国的覆灭远不是终点。水面之下，还有更大的阴影在游弋。
“夜阑”……
这个名字在他心头闪过，带着未知的冰冷。
但他心里很定。
刚才对王海出的那句话，不仅仅是一道命令，一次震慑。那也是对他自己内心的一次确认和加固。
他的根在这里。他的战场在这里。所有的手段，所有的谋划，所有的扩张与征服，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目的——守护这片灯火里，属于他的那一点温暖。
任何想要吹灭这点温暖的风，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源头彻底掐灭。
这就是他的界。
他的规矩立下了，就不容置疑，不容逾越。
桌上的内部通讯器轻轻嗡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走过去，按下接听。
“林总，”秘书的声音传来，清晰而恭敬，“刚刚收到三份主动发来的合作意向书，来自之前态度比较模糊的恒远、信诚和广发。另外，有三家原鼎盛的核心供应商表示，希望能尽快与我们建立直接合作关系。”
林枫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余波已经开始扩散了。
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明显。
“收到。”他平静地回答，“意向书转给商务部初步评估。供应商那边，让王海去接触，条件按市场最优来，但底线要守住。”
“明白，林总。”
通讯切断。
林枫重新拿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又喝了一口。
凉茶入口，苦涩褪尽，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清醒的回甘。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终于翻开了王海送来的那份评估报告。目光扫过那些复杂的数字和条款，锐利而专注。
旧的棋盘已经被掀翻。
新的棋局，正在他手中展开。
而立规者，已然坐在了棋手的位置上。
风浪或许将至，但他这里，已是壁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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