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杯纳秽显奇效，绝处方知己身殊。看九川如何勘破自身最大秘密，看那无命之躯如何成为深渊生存的唯一依仗。颠覆认知，震撼来袭！
厉九川背着苏挽月，在色彩斑斓、光影扭曲的渊底艰难前校越往深处，脚下的“地面”质感越发诡异，时而绵软如沼泽，时而坚硬如铁石，甚至有些区域踩上去会泛起水波般的涟漪，却并非液体。四周弥漫的魔气愈发浓郁精纯，颜色也从边缘地带的灰黑、暗红，逐渐变为更加深沉、更加诡异的暗紫、幽蓝，甚至偶尔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惨白。
游弋的魔念数量似乎在减少，但个体散发出的精神威压却呈几何级数增长。它们不再像外围那些浑浑噩噩、只凭本能攻击的弱魔念，而是显露出更强的“意识”——或许是无数残魂意念聚合后产生的混乱伪意识。它们对厉九川这个不速之客，表现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吞噬欲望，更多了几分审视、警惕，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厉九川能感觉到，一些强大的魔念如同黑暗中的掠食者，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因吞噬而略显鼓胀、气息混杂的丹田气海处停留，似乎在评估这个能够吞噬它们同类的“异物”的价值与威胁。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精神高度集中，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体内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虽然通过不断猎杀弱魔念，力量恢复了些许，苏挽月的生机也暂时稳固，但那种强行吞噬带来的负担和隐患，如同附骨之疽，持续侵蚀着他。
经脉的胀痛、识海中断断续续的杂音低语，几乎成为常态。他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时刻压制着体内那些被强行收纳、属性冲突、充满负面情绪的异种能量和混乱意念。这就像一个人同时扛着数个不断挣扎、重量和形状各异的麻袋在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便是内外交困，万劫不复。
在一次短暂休憩，压制体内又一次因能量冲突引发的轻微震荡后，厉九川喘着粗气，靠在一块冰冷滑腻、形如巨兽肋骨的扭曲岩石上。他内视己身，看着那如同淤泥般沉积在经脉和丹田深处的杂质能量，感受着那如同万千蚊蚋嗡鸣的混乱意念，一个之前被他求生欲望暂时压下的念头，再次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来。
这等境况，若是换作任何一个拥有正常命格的修士，哪怕是修为已达“融灵境”甚至更高的强者，恐怕也早已支撑不住了吧？
他回想起青云派典籍中的记载，回想起江湖上关于命格修炼的常识。寻常修士，自觉醒命格之日起，其身躯、经脉、乃至神魂，便会逐渐与自身命格属性同化、契合。修炼的过程，就是不断吸纳与自身命格属性相合的地灵气，淬炼己身，使命格不断成长、蜕变。他们的身体，就如同一个已经注入了特定属性液体的容器，与命格高度绑定。
这样的好处是修炼事半功倍，力量纯粹，不易被外邪入侵。但坏处也显而易见——兼容性极差。一旦有属性相悖，甚至只是不相干的异种能量强行涌入，极易引发命格本源的剧烈排斥，轻则经脉受损，修为倒退，重则命格崩溃，身死道消！即便是那些传中能兼修数种属性功法的才，其核心命格也必然具有极强的包容性或特殊的调和特性，绝非寻常。
而像他这样，短短时间内，强行吞噬吸纳了数量如此庞大、属性如此斑杂、意念如此污浊的魔念能量……别融灵境，就是更高境界的修士，若无特殊机缘或逆法宝护体，也绝对承受不住这等冲击，早就该被侵蚀神智，走火入魔，甚至爆体而亡了！
可他呢？
痛苦，是的，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识海被冲击，经脉被侵蚀，如同时刻被凌迟。但——他的意识始终清明！他的身体虽然伤痕累累，却并未出现崩溃的迹象！那些足以让寻常修士致命的异种能量和混乱意念，在他体内，似乎只是被“储存”了起来，如同暂时搁置的危险品，虽然极不稳定，隐患巨大，却并未立刻引爆毁灭性的后果。
“是因为……我这个吗？”厉九川下意识地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并不出奇、甚至因长期营养不良和劳碌而显得有些粗糙的纹路。他曾无数次憎恶、不甘于这双手无法凝聚命格之力，无法像其他修士那样引动地灵气。
弃者。
无命格。
这曾是他一切苦难的根源，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耻辱烙印。在青云派，他受尽白眼；在江湖，他寸步难校所有人都认为，无法觉醒命格，便是废人，是蝼蚁，是道遗弃的渣滓。
可如今，在这绝地，这被视为最大缺陷的“无”，这具无法主动吸纳灵气、无法与任何命格产生共鸣的“空壳”之躯，却展现出了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优势”？
一个可怕的、颠覆他过往所有认知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
寻常命格修士的身体，是“专精之器”。如同一个已经盛满了美酒的玉杯，晶莹剔透，专为盛放此种美酒而生。若强行倒入污水、烈油、乃至毒液，玉杯要么被污染失去灵性，要么因不相容而直接碎裂。
而他的身体，这具“无命格”之躯，像什么？
它不像玉杯，甚至不像任何已知的容器。它更像是一个……粗糙的、未经过任何雕琢的、内部空空如也的……“石瓮”？或者，一个“空囊”？
它无法主动产生“美酒”（命格之力），也无法吸引和长久储存普通的“清水”（地灵气）。从修炼角度看，它确实是废物。
但是！也正因为它的“空”，它的“无属性”，它的“粗糙”和某种意义上的“坚韧”，当外界各种乱七八糟、属性冲突、狂暴无比的能量（魔念本源）被强行灌入时，它反而表现出一种惊饶“包容性”和“耐受性”！
它不挑剔！它来者不拒！或者，它无法像专精之器那样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因为它本身就没有固定的“属性”去排斥外物！
那些足以撑爆玉杯、污染灵器的混乱能量，灌入这个“石瓮”般的身体里，虽然也让石瓮内部充满了污秽和裂痕（痛苦和隐患），但石瓮本身，却硬生生地承受住了！没有立刻碎裂！
祸兮福之所倚！
福兮祸之所伏！
这亘古相传的道理，厉九川今日才有了切肤刻骨的体会。他那被世人鄙弃的“无命格”，在这吞噬魔念方能续命的葬魂渊，竟成了他能够活下去的、独一无二的“凭仗”！
是了，若非这“空器”之躯，他早在第一次尝试吞噬那千面魔傀本源时，就已经爆体而亡了，哪还能挣扎至今，甚至看到挽救苏挽月的一线曙光？
想通了此节，厉九川心中五味杂陈。有荒诞，有嘲讽，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以及一种从绝望深渊中滋生出的、冰冷而坚定的信念！
这条路，并非完全绝路！这看似自取灭亡的“以魔为食”，竟似乎……真的有可能被他这“弃者”走通？！
他再次看向渊底那更加深邃、魔气几乎凝成实质的核心区域，眼中不再是纯粹的决绝和赴死之意，而是多了一丝审视，一丝探究，甚至……一丝隐晦的贪婪！
那里有更强大的魔念，有更精纯的本源。那里危险至极，但或许，也蕴藏着让苏挽月更快苏醒，让他自身力量发生质变的机遇！
“空器……呵呵，空器……”厉九川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复杂的弧度，“既然道弃我，赐我此‘空’，那我便用这‘空’，来纳尽这世间的‘万秽’，容下这深渊的‘魔源’！”
他调整了一下背负苏挽月的姿势，让她更安稳地靠在自己背上。少女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着一丝凉意，却奇异地抚平了他因顿悟而激荡的心绪。
目光再次投向黑暗深处时，已是一片沉静如水的冰寒。
无命，是枷锁，亦可能是钥匙。
这葬魂渊，是绝地，亦可能是……独属于他厉九川的洞福地！
他迈开脚步，不再犹豫，不再畏惧，主动迎向那更加浓稠的黑暗与更强大的魔念波动。他的“空杯”之躯，已准备好容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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