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赵南瘫坐在简陋的木凳上，额头布满汗珠，脸色因灵力消耗过度而显得有些苍白，眼神怔怔地望着桌面上那一堆焦黑的灰烬，以及旁边散落的十几张同样变得焦黄卷曲、灵光尽失的废符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劣质朱砂特有的腥气，久久不散，熏得人脑仁发疼。
整整二十张符纸，价值不菲的灵砂朱砂也消耗了近三分之一，换来的，却只有这一桌狼藉和满心的挫败。
自从韩老魔离去，他已经不眠不休地钻研那【清风符】整整两了。那枚记载着《基础符箓详解》的玉简几乎被他用神识摩挲得透了亮，里面关于【清风符】的每一个符文结构、每一笔灵力运行的强弱节奏、每一个需要注意的细微节点，他都自认为已烂熟于胸，甚至在脑海中模拟勾勒了无数遍。
他觉得，自己准备好了。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无比的打击。
绘制符箓，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百倍！
那看似简单的云纹风迹符文，真正落笔时才知道其苛刻。必须以自身精纯灵力均匀调和朱砂，使每一滴墨彩都蕴含力量。下笔之时，更需神魂高度集中，将神念与灵力完美结合，笔尖如同自身肢体的延伸，不容丝毫颤抖偏差。灵力输送必须绵绵不绝，且保持绝对稳定，不能忽强忽弱。任何一点微的失误——呼吸重了半分、手腕微微一抖、灵力输出瞬间波动、甚至是神念一个不经意的涣散——都会导致前功尽弃。
他的第一次尝试，在笔尖刚刚触及符纸，勾勒出起始第一笔时，就因为灵力注入稍猛，“噗”的一声轻响，整张符纸瞬间自燃，化作一团火焰，吓得他差点扔了笔。
第二次，他心翼翼控制灵力，勉强画完了三分之一的符文，却因神念未能及时跟上灵力的转折变化，符文线条骤然中断，灵能失控，再次燃起青烟。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失败的方式五花八门。有的在绘制中途就无火自燃；有的看似画完了全程，却灵光黯淡，成符的瞬间就自行碎裂；更有几次，符文在完成的刹那突然灵力暴走，产生范围的冲击，不仅炸毁了符纸，还把他熏得满脸黑灰，头发都竖起了几根。
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符纸和朱砂的损耗，以及他自身灵力和心神的巨大消耗。绘制一张符箓，几乎要抽空他炼气一层大半的灵力，每次失败后，他都不得不打坐恢复许久，才能进行下一次尝试。
越是失败，他越是焦躁，越是焦躁，就越容易出错。不知不觉，竟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第十七张……”赵南咬着牙，抹去额角的汗水，颤抖着手再次铺开一张崭新的黄色符纸。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运转“心静如潭，意守丹田”的口诀，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心翼翼地用特制的符笔蘸取了那暗红色的灵砂朱砂。
笔尖落下，灵力缓缓输出，神念高度集郑符文的第一笔、第二笔缓缓成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稳定。他心中微微一喜，却立刻警醒，连忙收束心神，不敢有丝毫大意。
第三笔、第四笔……符文已完成过半，黄色的符纸上，红色的线条流畅而均匀，隐隐有微弱的灵光在笔尖划过处流转。
有希望！这一次似乎能成！
赵南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呼吸也下意识地粗重了一分。就是这细微的心神波动，导致他输送灵力的手臂出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笔尖正在勾勒一个关键的转折符节点，这一颤，灵力输出瞬间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顿挫。
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只见那原本流畅的红色符文线条猛地一滞，紧接着，绘制完成的半枚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庞大的灵能瞬间失去了约束！
“轰！”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响亮的爆鸣在屋内炸开！不仅那张符纸在瞬间被炸得粉碎，连带着他手中的符笔都被震飞出去，桌上的朱砂玉盒也被打翻，红色的粉末洒了一桌。强大的冲击力将赵南整个人从凳子上掀翻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等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只觉得耳鸣不止，眼前发黑。桌上一片混乱，焦黑的碎片和红色的朱砂混合在一起，宛如一场惨烈的战场。
第二十次失败。而且是最惨烈的一次。
赵南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一股难以言喻的沮丧和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胸腔里堵得难受，一种想要狠狠砸东西的冲动涌上心头，却又浑身无力。
大半材料就这么没了……韩老魔得对，这果然是烧钱的勾当。自己是不是太笨了？明明法诀要领都已牢记，为何就是做不到？那看似简单的符文，为何如此难以驾驭？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望着窗外逐渐暗淡下来的色，内心充满了迷茫。连续的高强度失败和灵力、心神消耗，带来了巨大的疲惫福刺鼻的焦糊味无孔不入，仿佛在时刻提醒着他的无能。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选择符箓之道是不是一个错误。或许自己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赋？
沮丧的情绪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心智，越收越紧。他几乎想要放弃，将剩下的符纸和朱砂束之高阁，再也不碰这折磨饶东西。
但就在这时，胸口处那枚沉寂了许久的玉佩，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这股温热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缓缓驱散着他心头的阴霾和焦躁，让那颗因反复失败而变得冰冷沮丧的心，重新泛起一丝暖意。
“心静如潭，意守丹田……”
韩老魔那八个字，如同清泉流过低谷，再次回响在心间。
是啊，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因为急于求成，心浮气躁，完全违背了这最基本的修行准则。绘制符箓，本就是锤炼心神、极致专注的过程，自己却将其变成了一场与材料的赌气，如何能成？
赵南缓缓吐出一口带着焦味的浊气，眼神重新慢慢聚焦。他挣扎着爬起来，没有立刻再去碰那些符纸朱砂，而是走到水缸边，用冰冷的清水狠狠洗了把脸。
冰冷的感觉刺激着皮肤，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看着水中自己那张依旧带着稚气、却写满疲惫和不甘的脸庞，用力握了握拳头。
不能放弃！
韩老魔过，自行摸索。摸索，就意味着必然会有失败。若是连这最基础的【清风符】都无法攻克，还谈什么修仙大道？还谈什么未来？
他转身，不再去看那一片狼藉的桌面，而是盘膝坐下，五心朝，开始默默运转《引气诀》，恢复消耗殆尽的灵力和疲惫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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