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村第五日,赵南已深入苍莽群山。古道越发崎岖难行,时常被疯长的藤蔓或倾塌的山石阻断,空气中弥漫的灵气却比他那山村浓郁了不少,偶有不知名的凶兽低吼从密林深处传来,昭示着簇已非凡俗地界。
他一路疾行,风餐露宿,白日赶路,夜间便寻一处隐蔽所在打坐调息,或是练习术法、揣摩阵道,不敢有丝毫懈怠。青冥镜在丹田内缓缓沉浮,带来一丝心安,但韩老魔的告诫犹在耳边,他深知唯有自身实力才是根本。
这日午后,烈日透过层叠枝叶,在林间投下斑驳光点。他正欲翻越一道云雾缭绕的险峻山脊,忽闻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金铁交击之声,夹杂着灵力爆鸣与狼类妖兽特有的、令人牙酸的嗜血嘶嚎。
赵南眉头微蹙,立刻收敛周身气息,如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一块覆满青苔的巨岩,借着岩缝间的灌木隐匿身形,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狭窄得仅容两人并行的山道上,战况激烈。两男一女三名年轻修士正背靠湿滑的石壁,陷入苦战。围攻他们的,是七八头牛犊大、皮毛灰黑如铁、獠牙外翻滴着腥涎的“幽爪狼”。这种妖狼虽只是一级中阶妖兽,但性情凶残狡诈,尤其擅长协同狩猎,扑击撕咬间颇有章法,颇为难缠。
那三名修士显然经验不足,且体力灵力消耗巨大,应对得颇为狼狈。
居中的是一名身材极为高壮、皮肤黝黑发亮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怒目圆睁,满脸虬髯,手持一柄比门板还宽的玄铁阔剑。他舞动阔剑势大力沉,虎虎生风,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千钧之力,将扑上来的妖狼狠狠劈退,狼爪与剑刃碰撞溅起串串火星。但他招式过于直来直去,缺乏变化,呼吸已如风箱般粗重,额上青筋暴起,显然体力消耗极大,已是强弩之末。
左侧是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面容清秀,此刻却脸色煞白,花容失色。她手握一柄细长的柳叶弯刀,刀光舞动如匹练,看似迅疾,却总在即将劈中狼身时因恐惧而手腕发软,刀锋偏移,只能在身前织起一片绵密刀网勉强自保。若非中间那壮硕少年不时怒吼着挥剑替她格挡开致命扑击,她恐怕早已香消玉殒。她的眼眸中写满了惊恐,嘴唇紧抿,每一次妖狼的扑击都让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右侧则是一名身材瘦削、面色有些苍白的青年,他看着最为镇定,眉头紧锁,眼神锐利。他一手飞快掐诀,身前不断凝聚出薄而坚韧的淡蓝色水盾,精准地挡住妖狼从刁钻角度发起的扑击,水花四溅;另一手则不时从怀中摸出一两张最低阶的火球符,看准时机射出。虽威力不大,往往只能在狼身上炸开一团焦黑,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干扰狼群攻势,替同伴化解危机。但他额角已布满细密汗珠,掐诀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灵力消耗巨大,已是勉力支撑。
三人配合生疏,被狼群逼得节节后退,脚下踉跄,险象环生。尤其那头体型明显大上一圈、额前一缕白毛如剑的头狼,极为狡诈凶悍,它并不急于上前,反而在外围不断逡巡,碧绿的狼眼冰冷地扫视战场,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偶尔发出低沉威严的咆哮,似乎在指挥狼群进攻。
赵南目光扫过战场,略一沉吟。这三人修为最高不过是那壮硕少年和瘦削青年,皆是炼气七层,那少女更是只有炼气六层。若是平日,他或许会选择绕道,不愿多生事端,节外生枝。但看那三人年纪与自己相仿,衣饰普通,并非世家子弟,又是同去升仙大会的修士,且那瘦弱青年在自身难保之际仍不忘援护同伴,心性似乎不坏。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战局突变!
那头白额头狼猛地发出一声穿透力极强的低沉咆哮,后腿肌肉猛然贲张,蹬碎地面石块,化作一道模糊的灰色闪电,竟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避开正面阔剑的锋芒,直扑向那已是灵力耗尽、脸色惨白的黄衣少女!血盆大口张开,腥风扑面,森白獠牙直取那纤细脆弱的咽喉!
“李姑娘心!”瘦弱青年陈松失声惊呼,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畜生敢尔!”壮硕少年张猛目眦欲裂,怒吼着想回身援救,却被身旁两头妖狼死死缠住,阔剑被狼爪架住,一时难以抽身!
李芸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手中柳叶刀下意识向前格挡,却因力道不足被狼爪轻易拍开,脱手飞出!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能感受到那令人作呕的腥风已平面前!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咄!”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越冷冽的喝声自岩上传来!
声音未落,一道炽烈灼目的赤红色火线已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呼啸,后发先至,并非直接攻击狼身,而是精准无比地轰在头狼扑击的必经之路之上——它前方三尺的地面!
轰!
火焰猛烈爆散,热浪滚滚,灼热的气流和飞溅的火星逼得头狼不得不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强行扭身规避,扑击动作顿时一滞。
与此同时,又一枚符箓后发先至,悄无声息地在少女与狼群之间的空地上猛地炸开,并未产生任何杀伤力,却瞬间化作一股强劲的、旋转向上的气流——清风符!虽无杀伤,却巧妙地将另外几头正要趁机扑上的普通幽爪狼吹得身形一晃,脚下踉跄,攻势为之一缓。
这恰到好处、精准无比的干预,瞬间为岌岌可危的三人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三人又惊又喜,劫后余生的悸动让他们心脏狂跳,齐齐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落叶般自岩上飘然而下,身法轻灵飘逸,落地悄无声息,正稳稳挡在他们与狼群之间。来人年纪似乎比他们还些,面容尚带几分少年的青涩稚气,但一双眼睛却沉静如水,深邃明亮,周身隐隐有灵光流转,气息渊深——竟是炼气十层大圆满的修为!
“道友心!这畜生厉害非凡!”那壮硕少年张猛见状,虽惊于对方修为,仍急忙大声提醒,语气焦急。
赵南并未回头,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头因被阻挠而暴怒低吼、龇牙咧嘴的白额头狼。他心知,此獠不除,狼群便不会退。
头狼碧绿的眼中凶光毕露,死死盯住赵南,它显然察觉到这个新出现的敌人威胁最大。它四肢微屈,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猛地再次扑来,速度比之前更快,如同一道灰色旋风,利爪撕裂空气带起刺耳的破空锐响,直取赵南面门!
赵南不退反进,体内那汞浆般凝实的灵力瞬间奔涌起来。他没有使用青锋剑,而是双手在身前急速掐动一个玄奥复杂的法诀——经过落雷谷雷淬炼,他对雷法的掌控与亲和力已远超从前!
“雷印,破!”
他低喝一声,右手掌心骤然迸发出刺目欲盲的璀璨银光,无数细碎狂暴的电蛇凭空生出,奔腾跳跃,发出噼啪炸响,瞬间凝聚成一道拳头大、表面布满古老雷霆符文、散发着毁灭性气息的璀璨雷印!
一股狂暴、威严、令人心悸的雷霆之威弥漫开来,让周遭那些普通幽爪狼都本能地感到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纷纷呜咽着向后缩退,不敢上前。
去!
雷印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笔直耀眼、快得几乎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银色电光,以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撞向扑来的头狼!
那头狼野兽的直觉让它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碧绿瞳孔骤然收缩,想要闪避已然不及!
轰咔!!
一声震耳欲聩、仿佛能撕裂苍穹的恐怖雷鸣在山谷中猛然炸响!
银白色的雷光瞬间爆裂开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狂暴的电蛇疯狂肆虐窜动,将周围照得一片惨白。雷芒肆虐的中心,只见那头不可一世的头狼连哀嚎都未能发出,浑身焦黑冒烟,庞大的身躯被那股狂暴无匹的雷霆之力炸得离地倒飞出去,如同破布口袋般重重撞击在后方的山壁之上,发出一声闷响,碎石簌簌落下。它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皮毛血肉焦糊的味道。
狼群瞬间一静,随即发出惊恐绝望的哀鸣,残余的几头幽爪狼看了看焦黑冒烟、死得不能再死的头领,又看了看那个周身似乎还有细微银弧缭绕、宛如雷神降世的人类,眼中只剩下彻底的恐惧,再无半分战意,发出一阵呜咽,夹着尾巴,惊慌失措地逃入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战斗骤然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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