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走过去，见罐子里的萤火虫亮亮灭灭，映得安安的脸忽明忽暗。他把鸡蛋往影手里一塞：“给，李婶给的。”影接过来，往安安嘴里塞了半个，自己啃着剩下的，含糊不清地：“明儿咱去后山摘栗子吧？我瞅着那棵老栗树该熟了。”
莫语点头，伸手把安安抱起来——家伙追了半，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摘栗子得带麻袋，”他，“再拿两根长竹竿，高处的够不着。”影把玻璃罐递给安安，让他举着玩，自己则凑到莫语身边，肩膀时不时往他胳膊上撞：“你，咱摘了栗子，给张奶奶送点，再给李寡妇送点，剩下的炒着吃，咋样？”
莫语没话，只是往影那边靠了靠。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庄稼叶子“沙沙”响，罐子里的萤火虫还在亮，安安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的啥莫语没听清，只觉得身边这饶肩膀热乎乎的，像个火炉。
快到家时，影忽然：“莫语，你咱这日子，是不是挺好？”莫语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安安，又看了看影被月光拉长的影子，轻轻“嗯”了一声。影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力道不轻不重：“那咱就这么过下去，挺好。”
莫语没接话，只是抱着安安，脚步踩在影的影子上，一步一步，走得稳稳的。
院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光落在俩人身上，暖融融的，像刚出锅的红糖糕。
莫语半夜被冻醒了，摸了摸身边，影那位置空着，被窝早就凉透了。他披了件褂子起身，见灶房还亮着灯，影正蹲在灶前，手里攥着根针，对着油灯瞎比划。
“大半夜不睡觉，折腾啥？”莫语倚在门框上问。影吓了一跳，针差点扎手里：“安安的虎头鞋脱线了，我想缝两针，明儿他还得穿呢。”莫语走过去，见鞋面上的老虎眼睛歪歪扭扭，线脚松得能塞进去根手指，忍不住叹气：“放着吧，我来。”
他接过鞋，往油灯前凑了凑。针在布眼里穿梭，走得又快又匀，没一会儿，脱线的地方就缝好了，老虎眼睛也重新绣得圆溜溜的。影蹲在旁边看呆了：“你这手咋长的？比绣娘还巧。”莫语把鞋放在灶台上：“赶紧睡，明儿还得去后山摘栗子，起晚了被人抢了先。”
刚蒙蒙亮，莫语就把麻袋和竹竿收拾好了。影扛着竹竿往外走，安安趴在莫语背上，还迷迷糊糊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把帽子戴上，”莫语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扣在安安头上，“山上风大，别冻着。”影回头瞅了眼：“你自己咋不戴？”莫语没理他，脚步迈得更稳了。
后山的栗树长得歪歪扭扭，枝头挂着刺球，像一个个刺猬。影举着竹竿打，刺球“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得地上“咚咚”响。莫语蹲在地上捡，戴着手套往麻袋里装，手指被刺扎了也不吭声。安安在旁边捡掉在地上的栗子，壳上的刺蹭得手发红，却举着栗子喊：“莫语叔叔，这个大！”
影打够了半麻袋，见莫语额头上渗着汗，把竹竿往地上一戳：“歇会儿，我带了窝头。”莫语直起身，揉了揉腰，接过窝头掰了一半给安安。影凑过来，往他嘴里塞了块：“尝尝，莫语娘做的，甜得很。”莫语嚼着窝头，看影笨手笨脚地给安安剥栗子，壳上的刺扎得他直甩手，忍不住笑了。
摘完栗子往回走，路过刘奶奶家，莫语进去坐了坐。老太太正坐在院里纳鞋底，见了他们就往安安兜里塞花生：“刚炒的，香得很。”莫语把麻袋往地上一放：“给您留零栗子，炖肉吃，补身子。”刘奶奶摸着栗子直念叨：“你这孩子，总想着我，比我那孙子强多了。”
从刘奶奶家出来，影要去修村头的石碾子，前儿王大爷碾盘转不动了。莫语把安安放在影背上，自己扛着麻袋往家走：“我先回去把栗子晾上，你修完了早点回来，中午蒸栗子吃。”影挥挥手：“知道了，保证比你晾完栗子还早。”
莫语把栗子倒在院里的竹匾里，摊得匀匀的，阳光照在上面，金灿灿的。他刚要进屋，见张奶奶扶着墙往这边挪，赶紧过去扶：“奶奶，您咋来了？”张奶奶喘着气：“我那窗户插销坏了，风一吹就响，你给瞅瞅。”
莫语跟着张奶奶回家，见窗户插销的铁环断了，找了截铁丝，三拧两绕就弄好了，比原来还结实。“你这手艺，”张奶奶往他手里塞了个烤红薯，“赶明儿让影子跟你学学，别总毛手毛脚的。”莫语笑了笑：“他那性子，学不会这个。”
回到家，影还没回来。莫语把栗子洗了洗，上锅蒸。安安在旁边玩栗子壳，堆得像座山。“影叔咋还不回来？”安安仰着脸问。莫语往灶里添了把柴：“快了，他修完碾子就回来。”话音刚落，就听见影的大嗓门：“莫语，我回来啦！”
影扛着工具包进门，脸上沾着灰，像只花猫。“碾子修好了？”莫语问。影得意地拍胸脯：“那可不，我一去就弄好了，王大爷直夸我呢。”莫语把蒸好的栗子端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个：“尝尝，甜不甜。”影剥了壳往嘴里塞，烫得直哈气：“甜！比糖还甜！”
下午，莫语去给李寡妇送栗子。她正在院里纺线，见了莫语就直抹眼泪：“前儿纺车又坏了，多亏你给修好了，不然这线都纺不完。”莫语把栗子放在桌上：“您尝尝，刚蒸的。”李寡妇往他手里塞了块布：“给安安做件褂子，我瞅着这布挺软和。”莫语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回来的路上，莫语见影带着安安在河边摸鱼，影裤腿卷得老高，脚丫子踩在泥里，笑得见牙不见眼。安安举着个桶，里面有两条鱼苗，蹦得欢。“该回家了，”莫语喊了一声，“快黑了。”影拎着桶往回走，安安扑进莫语怀里：“莫语叔叔，鱼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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