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桃树影在琉璃瓦上投下斑驳光影，摩昂的衣袂沾着玉虚峰的晨露，刚跨出安静司学堂，便被早已等候在这里的仙童告知：“吕先生差人送了帖子，酉时三刻在听涛居设宴。”这位西海龙王的嫡长子兼庭学院六艺教习，指腹间还留着朱砂笔的墨痕，望着边渐渐沉落的金乌，心底泛起一丝暖意——自三年前从学院毕业，吕不韦虽接任了后勤总长，却始终保留着凡人时期宴客的习惯。
听涛居位于学院东北角，原是鲛人进贡的水榭改建，檐角悬着东海夜明珠，映得满湖碧波如碎钻闪烁。摩昂掀开鲛绡帘幕时，吕不韦正亲自往青铜酒樽里斟酒，玄色衣袍上绣着暗纹云雷，腰间玉牌刻着“后勤总长”四字，倒是比在学时多了几分官威。
“今日讲的是《周礼·夏官》？”吕不韦递过酒盏，目光扫过摩昂袖口的星纹，“看兄长袖口都磨出毛边了，明日我让庖厨多炖些补筋汤羹，总这么劳心劳力，西海老龙王知道可要心疼，一定会骂我这个后勤总长失职，不定还会指着鼻子‘你这样的朋友还算得上至交吗？’那个时候我会汗流浃背的。”
吕不韦的这张嘴，总能把一个饶心温迅速焐热。
摩昂仰头饮尽，酒液在舌尖化作星海浮沉：“龙族子弟哪有怕累的？只是今日给弟子们讲‘大司马之职’，忽然想起当年在水晶宫听父王河防务……”话到此处忽然顿住，望着吕不韦似笑非笑的眼神，自嘲般摇头，“又这些没边际的话，倒是不韦你，自接管后勤后愈发像个账房先生了。”
铜炉里的沉水香突然腾起青烟，吕不韦指尖摩挲着酒盏边沿，声音压得极低：“兄长可还记得毕业时的话？这三年来，你每日卯时授课酉时批卷，可曾离得开这学院半步？那河之上的蓬帅印，难道要等太白金星升了玉帝才有空想起你？”
酒盏在石桌上磕出清脆声响，摩昂瞳孔骤缩——这话触到了他深藏的痛处。自蓬元帅因蟠桃宴失礼被贬人间，河十万水军统帅之位已空悬多年，虽按仙阶排序他身为龙族太子理当优先，但庭素来论资排辈，哪轮得到这刚满千岁的年轻神仙？
“不韦慎言！”摩昂扫了眼门外，水榭四周不知何时浮起结界，连游鱼都绕着圈子打转，“当年在学院时，你我曾立誓要在仙途上相互扶持，但庭律例森严，岂可……”
“律例是死的，人是活的。”吕不韦突然起身，袖中甩出一卷羊皮地图，在案上铺开时竟发出金戈之声，“兄长看这河走势，左接北斗诸星，右连弱水三千，若在此处建一座‘喜鹊跨河大桥’，贯通东西衢，单凭过桥费便可聚敛无量功德。更妙的是——”他指尖点在地图中央，“此处正是当年齐大圣大闹宫时留下的云气漩涡，若在此修建‘西取经纪念馆’，再辟出‘庭五A风景名胜区’，朝圣者的香火钱足以堆成第二座花果山。”
摩昂盯着地图上用朱砂圈出的“蓬水寨”标记，心跳渐渐加快：“可这需要庭批地，更要大量仙石作启动资金，西海虽富，却不能公然涉足商道……”
“谁要动龙宫库银？”吕不韦忽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西海龙宫”的玉印，“兄长只需修书给老龙王，学院要开展‘仙凡经贸实训’，需用南海未开发的珊瑚礁脉作担保，向都银行融资。龙族不出一金一银，只消盖个印鉴，便可坐享三成红利——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老龙王岂会拒绝？”
夜色渐深，湖面上飘来零星细雨，摩昂望着吕不韦眼中跳动的烛火，忽然想一年前初见时的场景：那时他们刚入庭学院，吕不韦总在课余捧着人间的《商君书》研读，曾“仙途如商道，需善借东风”。如今这东风，竟要借到河防务的地界上？
“还有一事。”吕不韦忽然压低声音，“牛郎如今掌管庭房地产，左右在星建筑，这二人正在为大桥选址犯难。而搞三界之内最大的大桥，特别需要周转资金，若我们以‘大象投资公司’的名义注资，以大桥通行费作抵押，既能帮助一下这两位同窗，又能让太白金星看到学院的‘教化成果’——毕竟，促成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可是大的功德。”
摩昂忽然抓住吕不韦的手腕，掌心的龙鳞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你竟连太白金星的心思都算到了？当年左右离开时，院长可是特意交代，要他在建筑公司为学院积累‘基建功德’……”
“太白金星掌管功德簿，最喜看到门下弟子成大事。”吕不韦任由他攥着，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兄长可记得，去年中秋宴上，老院长曾叹河防务松弛？若我们在建设景区的同时，顺带加固河防工事，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待蓬水寨建成，十万水军入驻，这帅印自然非兄长莫属。”
这可是一步大的好棋，摩昂挠了挠后脑勺，心中暗暗自责：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看来一心扑在教学上，真的会误了梦想实现。
酒樽重重落在案上，溅出的琼浆在地图上晕开一片水痕，恰似河翻涌的浪花。摩昂忽然站起身，衣摆带起的风卷动地图边角，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从“都银行融资流程”到“功德簿申报细则”，从“龙族印鉴使用权限”到“校办公司审批条款”，每一处都用朱笔圈点，显然已筹备多时。
“不韦，你何时……”摩昂暗想，有这样的挚友，真是助我也。
“自兄长想接蓬帅位那日起。”吕不韦整理着被揉皱的地图，声音里终于透出几分疲惫，“在人间时，我曾助异惹上秦王之位；在这仙界，为何不能助兄长登临河？只是此事需步步为营，第一步——”他望向窗外渐渐亮起的河银辉，“便是服太白金星同意成立校办公司，而这，需要兄长亲自去求老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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