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营。
尽管是夏日,禁闭石室依旧阴冷潮湿,仅有一线微光从高处的气窗透入,叫里头人还能分清白黑夜。
陈酒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肩窝的伤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更牵扯胸口淤伤,谢远洲那一脚着实够狠,几日仍不见好!但更让陈酒无法忍受的是,他被昔日敬若神明的将军如此折辱,耻辱感日夜啃噬着他,让他生不如死!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铁门吱呀打开,钱平再次借着送药的机会前来探望。陈酒一把揪住钱平,眼中爆发出急切的光芒,“外面到底怎么样了?泠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钱平眼神闪躲,“刘姑娘好着呢!别问了,安心养伤吧... ...”
“放屁!”陈酒一拳砸在石壁上,指骨瞬间破皮渗血,“钱平!老子平日待你不薄!你他妈给我句实话!泠儿是不是还在将军府?谢远洲有没有为难她?”
钱平满脸为难,欲言又止,但一想到陈酒如今处境,只能咬牙道,“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先把伤养好才是正事。”
“!”陈酒低吼,声音在狭的石室里回荡,“你不我如何能安心!我要知道实情!一个字都不许瞒我!”
钱平被陈酒几欲疯魔的模样吓了一跳,半晌,他叹了口气,“刘姑娘确实还在将军府,她被将军软禁了,一直担惊受怕,想逃出将军府,可是将军看管极严,刘姑娘根本逃不出去,她甚至还为此绝食了...昨日她得知你伤势颇重,急得直哭,求我放她出来找你... ...”
陈酒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随即又被更深的痛楚淹没,他仿佛能看到她在将军府中为他忧心如焚的模样,“然后呢?”
钱平看了陈酒一眼,面色尴尬,“将军发现了,发了火,还把刘姑娘强行带去祠堂... ...”
后面的话不太好,他那时担心刘姑娘安危,远远跟在后头,只觉将军对刘姑娘根本不似兄长对待妹妹,更像是...教训红杏出墙的妻子?这个念头让钱平惊出一身冷汗,若真如此,那陈副将还能活着吗?
钱平的神情俨然明了一切,陈酒怒吼一声,那眼神仿佛要将谢远洲剥皮抽筋,“谢远洲!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人!你囚禁我!折磨我!还要强占泠儿!你以义兄之名,行禽兽之实!你觊觎义妹,罔顾人伦!无耻!下作!你根本不配做将军!不配做人!”
“陈副将!您冷静!将军、将军他毕竟... ...”
钱平急于去堵陈酒的嘴,生怕隔墙有耳。陈酒猛地甩开他的手,“夺妻之恨,我如何冷静!他谢远洲不顾泠儿意愿,强行霸占,我陈酒若还忍气吞声,那算什么男人?既然谢远洲不仁不义,也休怪我无情了!”
钱平被他眼中的疯狂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副将!三思啊!将军积威甚重,军中根基深厚,贸然行事恐怕... ...”
陈酒冷笑一声,他盯着透气口洒进来的光线,一字一句尽是破釜沉舟的疯狂,“钱平,你去联络王猛,还有李彪,他们早就对谢远洲心怀不满了!你告诉他们...谢远洲道貌岸然,刚愎自用,更残害忠良!无故囚禁副将!排除异己!德行有亏!不配再统帅三军!我等要肃清军纪,为枉死的兄弟讨个公道,为大瑨清除慈败类!”
陈酒抬手按在钱平肩膀,似有千斤重,“与其看心爱之人受辱,窝囊地死在这里,不如拼死一搏!要么我陈酒血溅五步,要么他谢远洲滚下将军之位,换咱们弟兄一步登!!”
钱平看着陈酒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想到平日陈酒的恩义,想到谢远洲近日的专横,他狠狠一咬牙,“好!”
十五日后。
将军府。
“将军!”亲兵队长冯辽在书房中低声禀报,“陈副将派人传话,他已知错,深感愧对将军栽培。另外,都尉王猛于西大营摆一桌酒,想当面向将军...赔罪。”
谢远洲静立窗边,目光落向边漂移不定的云,“告诉他们,本将军准时赴宴。”
傍晚,残阳如血。
谢远洲只带四名亲兵入营,王猛李彪等人候在辕门,一见谢远洲便赶紧迎上去抱拳行礼,脸上满是恭敬笑容,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将军!末将几人听闻近日将军罚了陈副将,定然是他惹将军不快了!他虽在禁闭,兄弟们心里都记挂着此事,末将等人略备薄酒,一来是斗胆想请将军消消气,二则是将军平叛党大捷,尚未好好庆祝,末将几人也想与将军把酒言欢,喝个痛快!”
如此冠冕堂皇,谢远洲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难为你们有此心,带路吧。”
王猛喜笑颜开,引将军往中军帐方向去,还不忘看了一眼李彪。李彪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身后两名兵即刻离去。
中军帐已被临时布置成了宴席之地,四周巡逻士兵似乎较之平日里多了些,脚步也轻了几分。
帐内灯火通明,酒肉飘香。
帐帘掀开,谢远洲缓步而入,他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陈酒脸上,深邃难辨。
“将军!”陈酒坐在主位下首,脸色依旧苍白,见谢远洲入内,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谢远洲抬手制止。
“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谢远洲似乎并不意外陈酒出现在此,于主位落座,声音平淡无波。
王猛李彪等人分坐两侧,忙笑着打圆场,“陈副将吃了不少苦头,他早知错了,听我们要请将军来吃酒,他也想给将军赔罪,我们这才将他暂时放出来一会儿。”
钱平侍立在谢远洲身后不远处,他盯着谢远洲的背影,手心全是冷汗,时不时看一眼陈酒等人。虽已做好万全准备,但总是心慌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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