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蕴之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五脏六腑仿佛移位,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精致纸鸢,重重摔在坚硬的玉阶上。她本能地死死捂住腹,华丽的宫装裙摆下,刺目的猩红迅速蔓延,瞬间浸透了金线织就的牡丹。
这一变故出乎南宫璟预料,他命摘星揽月二人将白玉章护好,几步跨下高阶,扶起昏迷的李蕴之快步走向最近的轿辇,厉声断喝,“季影!”
季影心领神会,提聚全身内力,高声怒大喝!
“常顺德狗胆包!竟敢指使爪牙,于告大典公然行凶,谋害皇嗣!此乃滔大罪,人神共愤!速速拿下此獠!”
一声令下,残余的死士如同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凶性,拼死反扑!
摘星与揽月正全力护着白玉章,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反扑冲散,眼看着白玉章被人流越带越远,摘星揽月二人急得将手中兵刃都挥出了残影,“姑娘!”
白玉章心知不妙,正欲借势退至那巨大的青铜祭鼎之后暂避锋芒,忽觉肩头被人轻轻一拍。白玉章不敢回头,下意识反手一击肘击,岂料那人似乎早摸清了她的招数,擒住她的腕子一扭。
痛楚让白玉章动作一滞,还不等她摸到匕首刺回去,一方浸透了刺鼻药味的湿帕已经捂上她的口鼻。
“唔!”
强烈的眩晕袭来,白玉章挣扎的力道迅速消散,意识彻底消散前,她只来得及看清此人身着禁军服饰。那‘禁军’搂住她软下去的身子,往肩上一扛,借着混乱人群的掩护迅速向山林深处遁去,几息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宫璟安排的禁军数量远在死士之上,且个个身手撩,褚卫指挥得当,很快便将大半黑衣人斩于刀下。
常顺德立于车驾旁,环顾四周,只见遍地尸骸,刀锋森寒,心知大势已去。他眼中闪过狠厉,一把按住欲拼死护主的张有宝,飞快附耳低语。
张有宝浑身剧震,眼中含泪,死死咬着牙,他还想些什么,却被常顺德猛地一把推开。
“老奴冤枉!大的冤枉啊!”常顺德不再看他,面上换了一副悲愤欲绝的神情,仿佛受了莫大冤屈,捶胸顿足,嘶声力竭,“咱家愿随诸位同去,面见圣上,自证清白!苍在上,咱家绝无谋害皇嗣之心啊!那些所谓罪证,更是子虚乌有啊!!”
罢,常顺德束手而立,禁军欲上前押解,张有宝愤而怒道,“大胆!九千岁乃圣上亲封,位同亲王!岂容尔等折辱!”
“不必捆绑,严加看管,待回宫再行定夺。”南宫抬了抬手,看向张有宝,“拿下此人!”
张有宝下意识反抗,可一想到义父的交代,他便颓然垂手,任由禁军粗暴拖走。
尘埃尚未落定,摘星和揽月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冲到南宫璟面前,染血的长剑锵啷拄地,单膝重重跪下,“殿下!姑...神女不见了!方才混乱,我等被冲散,转眼就...属下罪该该死!求殿下责罚!”
南宫璟只觉脑中呜一声,他猛地低头,目光死死钉在二女身上,“什么叫不见了?清楚!在何处不见?!”
摘星和揽月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殿下此刻骇饶神情,只硬着头皮颤声答道,“就在...青铜鼎附近...方才只是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
南宫璟霍然抬起头,高高的祭坛之上,青铜鼎独立中央,四周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白玉章的影子?
“殿下不可!林中情况不明,恐有埋伏!”
季影反应极快,见自家主子乱了阵脚,身形欲动,立刻闪身阻拦。
“滚开!”
南宫璟双目赤红,猛地挥开季影,目光狂乱地扫过狼藉的问仙山顶,那些惊魂未定的官员如同蝼蚁般渺。
“褚卫何在!”
“末将在!”禁军首领褚卫浑身浴血,闻声立刻上前抱拳。
“即刻封锁问仙山通往京城及其他城镇的所有交通要道,并封锁城门!传令京畿卫戍,全城戒严!集结你能调动的所有人手,立刻!从这问仙山顶开始,给本王一寸一寸地搜!掘地三尺!务必将神女毫发无伤带回!”
不等褚卫应命,南宫璟已经翻身上马,不管前方是混乱人群还是崎岖山路,猛地一夹马腹,朝山林深处绝尘而去。
秋夜凉如水。
白玉章悠悠转醒,药力未散,意识尚有些模糊。才稍一动弹,腕间便传来刺痛,她双手被反绑身后,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娇嫩的肌肤,已是青紫几圈。
她费力地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着屋内昏暗的光线。惨淡月光透过破烂的窗纸照进来,衬得屋内愈发逼仄简陋,空气里还弥漫着久无人居的尘土味,环顾四周,白玉章越发觉得眼熟。
这、这不是裴府松鹤堂后头那间下人房么?!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道被月光拉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玉章抬眼望去,正是穿着一身禁军服饰的裴茂。
“醒了?”
裴茂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提着食盒,脚步沉缓的走了进来。昏黄的灯火跳跃着,映得他半张脸忽明忽暗。
白玉章唇瓣干裂,喉间灼痛,只凝着一双寒潭般的眸子冷冷看他。
“本想趁乱带你远走高飞。可惜南宫璟动作太快,问仙山通往京城及其他城镇的所有要道都已封锁,城门也关了,盘查森严,连只鸟都难飞出去。”他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自嘲,“裴府查封多时,南宫璟的人想破头也找不到这里,反而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当时那两场大火,裴府毁去大半,唯独这间房没被波及,只能委屈你凑合住着。”
裴茂将油灯放在桌上,打开食盒,取出两碟简单的饭菜,“吃吧,虽然不比上宫里的,但眼下这光景,你将就点吧。”
白玉章见到来人是他,再看这间下人房,一切都合理了,“上次相见,该的我已经清楚了,你... ...”
“你还敢提上次?!”裴茂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桌上,震得杯盏叮当作响,目眦欲裂,“你把我独自扔在山林里!你可知我身受重伤,是如何活下来的?!我家破人亡!父死母丧!颠沛流离!这一切又拜谁所赐?是你让我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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