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各斯之舟如同一条挣脱了渔网的银鱼,从根源之海那混沌无序的能量乱流中猛地挣脱出来,舰体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前方,不再是漫无边际的虚无,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奇景。
这便是“断裂星带”。
并非想象中的星辰密集之地,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虚空坟场。无数破碎的星辰、断裂的大陆板块、乃至某些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物或造物的残骸,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碾碎,然后随意地抛洒在这片空域。它们静静地悬浮着,缓慢地自转或公转,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散发出古老而悲凉的死寂气息。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这片破碎的星骸之间,弥漫着两种清晰可辨的规则力量。
一种,是无所不在的“锋锐”之意。它并非实体,却仿佛能切割神识,让任何探入其中的感知都感到针扎般的刺痛。那些破碎星骸的边缘,往往闪烁着经年不散的寒光,那是“兵锋”法则凝聚到极致的显化。偶尔有细的碎片相互碰撞,并非产生爆炸,而是爆发出一簇簇短暂而凌厉的、足以切开空间的能量火花。
另一种,则是更深沉的“寂灭”道韵。它如同背景噪音,无处不在,却又无声无息。它让这片星带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仿佛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活力,都被某种终极的力量所吸收、平息。一些特别巨大的残骸,其表面甚至呈现出一种绝对的“黑”,连光线靠近都会被吞噬,那是“万寂”法则的体现。
两种法则并非泾渭分明,而是相互纠缠,彼此渗透。锋锐到极致,便导向寂灭;而寂灭的尽头,似乎又孕育着新生的锋锐。这种动态的平衡,让李默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动态轮回”大道,只是这个世界的循环,显得更加极端,更加……残酷。
“已抵达目标空域边缘。检测到高强度复合规则场,‘兵锋’与‘万寂’法则能级超出标准模型百分之三百二十。逻各斯之舟外部护盾正在承受持续性规则侵蚀,能量消耗加剧百分之十五。”钧神冰冷的声音在舟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启动‘万化同调’伪装符印,功率百分之四十。”李默下令。他需要先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脉搏”。
梭形晶体在他体内微微震动,散发出一层薄薄的、带着沉寂意味的光晕,将他周身笼罩。立刻,那种无处不在的、针扎般的规则排斥感减轻了大半,仿佛他从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物”,变成了一个虽然陌生、但至少不那么显眼的“访客”。他自身的力量波动被巧妙地扭曲、覆盖,外在显现出的,是一种偏向于内敛、沉寂的道韵,与这片地的“万寂”法则颇有几分相似。
“效果符合预期。规则侵蚀降低至可接受范围。”钧神确认道。
李默点零头,目光投向星图标注的“葬兵古峡”方向。那是一片由无数巨大、形似断裂兵器的星骸密集堆积而成的狭长区域,如同一条横亘在虚空中的、由神兵残骸组成的巨大峡谷。根据推算,那里是规则相对薄弱的入口之一。
“保持隐匿状态,低速接近葬兵古峡。”
逻各斯之舟调整方向,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破碎的星骸坟场。越是深入,李默越是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独特与危险。
他看到一块堪比型星球的盾牌残骸,其上一道平滑的切口,至今仍散发着斩断一切的锋锐道韵,仿佛刚刚被劈开。他看到一具不知名巨兽的骨骼,骨骼本身呈现出金属光泽,每一根骨刺都如同神兵利刃,但整个骨架却笼罩在死寂的灰败气息中,仿佛其内的所影生”之概念早已被彻底抹去。
他甚至看到一些较的、形态各异的“生物”在这些残骸间活动。它们大多外形狰狞,甲壳或皮肤闪烁着金属寒光,如同活着的兵器,彼此之间进行着毫无征兆、却又迅捷致命的厮杀。胜者会吞噬败者残骸中蕴含的“兵锋”精华,而败者的尸体则会迅速被“万寂”道韵笼罩,化为新的、毫无生机的星骸的一部分。
弱肉强食,锋锐相争,最终归于寂灭。这便是锋寂之世最底层的生态。
“检测到异常能量聚集反应,位于前方三百万公里处,葬兵古峡入口附近。”钧神突然发出警告。
光幕上立刻呈现出远处的景象: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由几柄断裂巨剑形星骸构成的“峡谷”入口处,正爆发着一场规模的冲突。
交战的一方,是七八个身着统一制式暗红色铠甲、手持各种奇形兵刃的类人形生物。他们的攻击凌厉而统一,彼此配合默契,兵刃挥动间,引动周围的“兵锋”法则,形成一道道赤红色的毁灭性能量洪流。他们的铠甲上,烙印着一个抽象的、如同滴血剑锋的徽记。
而他们的对手,则显得颇为怪异。那并非活物,而是三具仿佛由无数破碎兵器残骸拼凑而成的“傀儡”。这些傀儡动作略显僵硬,但防御力极其惊人,硬扛着暗红铠甲战士的攻击,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它们没有华丽的能量外放,攻击方式朴实无华,就是最直接的冲撞、劈砍,但每一次攻击,都蕴含着凝练到极点的“锋锐”与一股沉沦万物的“寂灭”之意,让那些暗红铠甲战士颇为忌惮,不敢硬接。
“是‘葬剑渊’的巡逻队。”钧神调出数据库比对,“根据捕获的零星信息流分析,‘葬剑渊’是统治‘葬兵古峡’及周边区域的主要势力之一,崇尚极致的攻击与毁灭。那些傀儡……信息库无匹配记录,但其能量特征与‘万寂’法则高度共鸣,疑似古峡深处自行诞生的‘寂灭守卫’。”
李默静静观察着。那些暗红铠甲的“葬剑渊”战士,个体实力大约相当于修仙体系的化神到炼虚期,但在这个世界独特的规则加持下,攻击力极为强悍。而那三具“寂灭守卫”,力量层次波动较大,但凭借着近乎不灭的躯体和蕴含的寂灭道韵,竟与这支队打得难分难解。
“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守卫身后峡谷深处某样东西。”初神的声音在李默心间响起,他虽未亲至,但通过特殊的缘法联系,也能感知到外界情况,“那里有微弱的、与起源碎片同源,但性质略有不同的波动。”
李默心神一动,集中神识仔细感应。果然,在峡谷深处, beyond the battlefield, 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一种“包容”、“承载”意味的奇异波动。与起源碎片的“混沌原初”不同,这波动更倾向于“基石”、“承载万物”。
“不是碎片本身,但或许是与之相关的线索,或是……这个世界孕育的、能与碎片产生共鸣的奇物。”李默判断。
就在这时,战局发生了变化。一名似乎是队长的葬剑渊战士,怒吼一声,手中巨斧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引动周围数十里内的“兵锋”法则疯狂汇聚,一斧劈下,仿佛要将整个星空都斩开!
轰!
一具寂灭守卫被正面劈中,庞大的身躯瞬间布满了裂痕,动作骤然僵直。但其体内蕴含的“万寂”道韵也猛然爆发,如同一个无形的黑洞,疯狂吞噬、消磨着那血斧的能量。最终,寂灭守卫彻底崩碎,化为无数带着死寂气息的金属碎块,而那名队长也脸色一白,显然消耗不。
剩余两具守卫依旧死死挡在入口。
“需要介入吗?主人?”虚神询问道。以李默的手段,即便有伤在身,收拾掉这些存在也并非难事。
李默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初来乍到,不宜过早暴露实力,更不宜轻易结仇或施恩。”
他心念微动,体内那枚“万化同调”符印的光芒流转,一丝极其微弱的、精纯的“归寂”道韵,被他心翼翼地剥离出来,混杂在周围无处不在的“万寂”法则背景中,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绕开战场,向着峡谷深处那奇异波动的源头探去。
他并非要夺取,而是要“共鸣”,要“感知”。
当那丝蕴含着他自身对“归寂”理解的道韵,触碰到那奇异波动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浩大、仿佛承载了万古寂灭的意韵,如同沉眠的巨兽被轻轻触动,猛地从峡谷深处荡漾开来!
这股意韵扫过战场,那两具正在战斗的寂灭守卫身躯猛地一震,眼眶部位(如果那算眼眶)骤然亮起幽深的、如同归墟般的黑光!它们的气息瞬间暴涨,动作也不再僵硬,带着一种仿佛来自远古的愤怒与威严!
而那群葬剑渊的战士,则是个个脸色大变,仿佛遇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情。
“不好!是‘寂灭石’苏醒了!撤!快撤!”那名队长惊骇欲绝地大吼,再也顾不得战斗,带着手下狼狈不堪地向后飞退,瞬间化作几道流光消失在星骸之间。
那两具气息暴涨的寂灭守卫,并未追击,只是如同最忠诚的卫士,静静地守在了峡谷入口,幽深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带着警告的意味。
逻各斯之舟内,李默缓缓收回了那丝道韵,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惊讶。
“寂灭石……承载万古寂灭的基石?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看来,想进入这葬兵古峡,找到与起源碎片相关的线索,还得先过了这‘寂灭守卫’这一关,或者……找到与那‘寂灭石’沟通的方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挑战意味的弧度。
这个锋寂之世,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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