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碑的白光还在夜色中静静流淌，像一枚钉入焦土的希望之钉。可这光能驱散阴霾，却照不透悄然蔓延的死寂。
王胖子是被人搀回来的。他带出去搜寻物资的队，回来时却拖回几个几乎无法自己行走的幸存者。他一把扯下蒙面的布巾，脸上没了平日的不羁，只剩下一种被抽空力气的灰败。
“水…给他们水…”他声音发哑，自己却先扶着墙干呕了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
秦云衣立刻调出扫描光屏，冷光映着她凝重的脸。“生命体征极度衰弱，能量水平异常低下。未见明显外伤，未见已知毒素反应。”
叶晚晴已经蹲在了其中一个病患身边。那是个年轻男人，此刻双眼涣散地望着屋顶，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他的皮肤没有溃烂，没有发热，只是呈现出一种失去水分的干涩，仿佛生命力正从每一个毛孔里无声无息地漏走。
她翻开他的眼皮，指下的皮肤冰凉。一种熟悉的、刻入骨髓的寒意顺着她的指尖猛地窜上脊梁。
“不是病…”叶晚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抬起头，看向围过来的众人，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惊涛骇浪。“是‘枯萎症’…我见过…前世…”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殿内瞬间安静。只有那几个新来的病患发出痛苦的、细微的呻吟。
“什么意思？”王胖子搓了把脸，强迫自己振作，“什么枯萎症？”
“一种…瘟疫。”叶晚晴站起身，指尖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不是病毒，不是细菌。更像是一种…针对生命本源的能量侵蚀。它不造成痛苦，只是安静地、不可逆转地抽干你的生机。感染者会像缺水的植物一样，慢慢枯萎，最后在沉睡汁停止呼吸。”
她走到另一个蜷缩着的女人身边，女人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约莫五六岁，脸苍白，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色的阴影。叶晚晴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又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死寂。
“敌人投放的。”她陈述着这个残酷的事实，声音恢复了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汹涌的怒意，“他们不再满足于物理摧毁和精神的污染。他们要的，是彻底断绝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机。”
正面战场的炮火，精神领域的蛊惑，现在，是无声无息的生化收割。全方位，无死角，要将人类文明连同其载体，从这个星球上彻底抹去。
绝望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丰碑建立而升起的一点暖意。这比面对枪炮更让人无力。
触发紧急任务【枯萎前线】
目标 在24时内建立初步隔离区并稳定首批病患病情。
奖励 【高效医疗蓝图】
系统的提示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像是一记鞭子抽在每个人心上。
“隔离区！”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云衣，立刻规划殿内东侧区域，设置能量屏障。胖子，清点我们所有医疗物资，优先保证医护人员防护。清月，联系所有还能接收信号的外围据点，通报疫情特征，警告他们注意类似症状，一旦发现立刻隔离上报！”
他的指令一条条发出，清晰而迅速。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
秦云衣的手指在光屏上飞快划动，勾勒出隔离区的边界。苏清月坐到通讯器前，她的声音透过电波，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传向未知的远方。
王胖子喘了口气，转身就往外冲，“我去搬东西！药！绷带！所有能用的！”
叶晚晴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昏迷的孩子。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用尽最后力气把孩子往她这边推了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
那眼神，叶晚晴在前世见过太多。是哀求，是不舍，是明知无用却仍不甘心的最后一点念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涩。“帮我把他抱到隔离区。”她对旁边的林星澜。
林星澜默默上前，动作轻柔地抱起孩子。那孩子轻得吓人。
隔离区很快用简易材料和能量屏障搭建起来。微弱的白光映照着几张临时拼凑的床铺，上面躺着生命正在流逝的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剂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叶晚晴穿上唯一一件还算完好的防护服，走了进去。她先给那个孩子喂了一点稀释过的营养液，液体顺着嘴角流出来大半。她又尝试用自身温和的生命能量去刺激他的生机，效果微乎其微。那股“枯萎”的力量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盘踞在生命本源深处，缓慢而坚定地蚕食着。
“没用…”她低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常规手段完全无效。它侵蚀的是…更底层的东西。”
外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必须出去找药！或者找别的医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是王胖子的声音，带着焦躁。
“出去？现在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这瘟疫怎么传播的？空气？接触？水源？你出去一趟，带回更多病人怎么办？”秦云衣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我们必须先搞清楚规则，否则就是送死，还会害死更多人！”
争吵声低了下去，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叶晚晴看着孩子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年轻男人，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有些散大。时间不多了。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前世关于“枯萎症”的记忆碎片在脑中飞速闪过。没有解药，没有特效手段。当时的人类据点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唯一的共同点是…
她猛地睁开眼。
“信念…”她喃喃道，“之前龙凌薇能暂时抑制侵蚀，靠的是汇聚起来的希望信念…”
她立刻起身，走到隔离区边缘，对等在外面的陈默快速道。“陈默，我需要那座丰碑的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引导过来！还有，找诗涵来，让她对着隔离区唱歌，唱希望之歌！还有墨染，她的画…也许能起到安抚作用！”
这是最后的尝试了。基于信念能影响现实这个刚刚被证实的微弱可能。
陈默没有半分迟疑。“好。”
他转身走向殿外那座白石丰碑。叶诗涵和叶墨染也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空灵的歌声在隔离区外响起，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穿透能量屏障，丝丝缕缕地渗入。叶墨染则拿出随身携带的灵墨和纸张，就着昏暗的光线，快速勾勒出充满生机的草木图案，贴在屏障上。那些线条隐隐与殿外的丰碑共鸣，散发出微光。
陈默站在丰碑前，尝试用手背上的源蚀之印去感应、去引导那流淌的白光。起初毫无反应，但当他将全部精神集中，回忆起众人建立丰碑时那股坚定的意志时，源蚀之印微微发烫。丰碑上的光晕似乎流转得稍快了一些，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开始向着隔离区的方向弥漫。
叶晚晴紧张地观察着病患的变化。
孩子的呼吸似乎…平稳了那么一丝？年轻男人涣散的瞳孔，焦距好像回来了一点点？
效果微弱得像是错觉，但确实存在！那股冰冷的“枯萎”进程，被稍稍延缓了！
“有用！”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光彩，“虽然不能治愈，但能延缓！能给他们争取时间！”
这个消息让所有疲惫不堪的人精神一振。
王胖子不再吵着要出去，而是闷头开始加固隔离区的屏障。秦云衣重新投入对瘟疫传播方式的数据分析。苏清月将“信念力量可延缓病情”的消息也加入了广播内容，向外扩散。
二十四时的倒计时还在滴答作响。隔离区内的生命之火依旧摇曳不定，但至少，不再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熄灭。
叶晚晴守在孩子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歌声和微光萦绕在周围。她看着窗外那座在夜色中发光的丰碑，又看向殿内深处，龙凌薇沉睡的方向。
“源初之水…”她低声对自己，也像是对着所有在枯萎前线挣扎的生命宣誓。
“我们会找到的。”
夜色浓重，瘟疫的阴影笼罩四野。但在枢殿这一隅，信念化作了最原始的医疗手段，守护着岌岌可危的生命线。这场战争，已经深入到了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呼吸之间。他们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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