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初八年孟夏，中原大地蒸腾着湿热的暑气。石勒治下的后赵铁骑在向东扩张连克数城后，兵锋骤然西转，二十万大军如黑云压城般逼向前赵边境。石虎作为前锋主将，亲率四万精骑沿洛水而上，铁蹄踏碎岸边的芦苇，惊起水鸟扑棱棱飞向际。对岸的前赵军营中，刘岳正站在了望台上远眺，手中令旗在河风中猎猎作响 —— 这位曾随刘曜横扫关中的猛将，此刻望着对岸如林的戟戈，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洛水自西北蜿蜒而来，在这一段形成了九曲回肠的河湾。南岸多是起伏的丘陵，灌木丛生间暗藏多条隐秘径；北岸则是开阔的冲积平原，正适合骑兵驰骋。刘岳深谙簇形之妙，早已命人在南岸的芦苇荡与灌木丛中埋下三层伏兵，又将五千弓弩手部署在临河的高地上，只待赵军半渡便万箭齐发。五月初八寅时，第一缕晨光刚染红际，石虎的先锋部队便踏入了洛水浅滩，马蹄激起的水花在晨雾中闪烁如银。
当赵军前阵渡过河心，刘岳手中令旗猛地挥下。刹那间，南岸芦苇丛中杀声震，千余名前赵步兵挺着长矛从两侧杀出，截断了赵军的首尾联系。高处的弓弩手也同时放箭，密集的箭雨如蝗虫般扑向河滩上的骑兵。石虎坐骑的马首突然中箭，他猛拽缰绳翻落下马，却见身边亲兵已被射成刺猬。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却不慌乱，耳听着箭矢破空的尖啸，反手抽出腰间环首刀，刀柄上的饕餮纹在血光中狰狞可怖。
结圆阵！ 石虎的暴喝盖过了喊杀声。四万赵军迅速收缩，以盾牌组成铜墙铁壁，将弓箭手护在中央。洛水河畔一时间刀光剑影，前赵伏兵凭借地形优势奋勇冲杀，却在赵军的铁盾阵前难进一步。刘岳见首波攻击未能奏效，亲自率领三千精锐骑兵从右翼迂回，试图冲击赵军侧翼。马蹄踏过岸边的鹅卵石，迸溅出点点火星，却见赵军阵中突然开出一条通道，数百架床弩赫然显现 —— 这正是石虎暗藏的杀眨
床弩发出的闷响震得大地颤抖，碗口粗的弩箭如巨蟒般穿透前赵骑兵的阵粒刘岳的战马被弩箭擦过前蹄，他一个趔趄几乎坠马，抬头只见赵军阵型已悄然变化：原本中央的步兵方阵突然向两侧分开，五千精骑在虎牙都尉石聪的率领下如利刃般切入己方右翼。这些骑兵皆身披明光甲，马首戴着铁面，正是石虎麾下的 黑槊队。
石虎站在高处的土丘上，手中令旗如火焰般舞动。他早已通过斥候得知南岸地形复杂，正面硬攻必然伤亡惨重，是以故意让前阵佯装渡河，吸引敌军伏兵尽出，又暗中将主力骑兵部署在下游浅滩。当刘岳的注意力被河滩混战吸引时，石聪的骑兵已涉水迂回到十里外的开阔地。此刻看着右翼的前赵军阵脚大乱，石虎眼中闪过冷冽的杀机：传我将令，全军弃盾持槊，随本将冲击敌中军！
赵军的突击如雷霆万钧，黑槊队的骑兵在敌阵中往来冲杀，槊尖所指血肉横飞。刘岳见右翼崩溃，知道大势已去，只得收拢残兵向东南撤退。石虎率军追击三十里，直至石梁地界。这石梁地处群山之间，仅有一条狭道通行，刘岳退入谷地后，立即命人砍伐树木堵塞通道。但石虎岂会给对手喘息之机，他连夜征发民夫，在谷地四周筑起三丈高的栅栏，又挖掘深壕注水，将整个石梁围成铁桶。
月黑风高之夜，石虎亲自巡视营寨。壕沟中积水倒映着点点篝火，栅栏上的鹿角在夜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望着谷中零星的灯火，对身边的参军冯鸯道：刘岳乃前赵名将，若放虎归山必成大患。传令各营，每隔两刻便擂鼓惊扰，不许敌兵入眠。三日后断其水道，七日绝其粮秣。 冯鸯领命而去，身后传来石虎低沉的自语：待破此阵，长安便如探囊取物......
石梁谷地内，刘岳倚着断剑坐在地上，听着远处传来的鼓声。伤兵的呻吟与战马的嘶鸣交织在一起，他望着际的启明星，心中泛起苦涩 —— 自追随刘曜以来，何曾受过如此惨败？洛水河畔的芦苇荡、床弩的轰鸣、黑槊队的铁骑，这一幕幕如噩梦般在脑海中闪现。忽然，一名亲兵踉跄着跑来：将军，水源被断了...... 刘岳闭上双眼，任由晨露打湿铠甲，他知道，这场败局，早已在石虎临机应变的那一刻，便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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