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像是被浸泡在沸腾的铅水中，每一缕意识的苏醒，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灼痛。
李啸猛地睁开双眼，视野先是一片模糊的重影，随即剧烈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一揉刺痛的太阳穴，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指尖甚至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看到了身边的景象。
冷月凝盘膝坐在他的身侧，绝美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原本宛若冰雪琉璃般纯净的灵力波动，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的睫毛上凝结着一层淡淡的白霜，显然是强行催动太阴灵力为他护法所致的消耗。
不远处，古不言和秦晚风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曾经不可一世的化神期老魔头古不言，此刻正龇牙咧嘴地瘫坐在一块嶙峋的怪石上，他那由液态金属构成的身体，光泽黯淡，甚至有几处边缘还在不受控制地逸散着淡淡的黑烟，仿佛一台随时可能报废的老旧机器。他尝试着掐了几个法诀，想要施展最基础的空间挪移，结果憋得满脸通红，身体只是象征性地晃了晃，差点一头从石头上栽下来。
“该死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古不言低声咒骂着，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暴躁，“老夫的神魂……感觉像是被套上了一层万斤重的枷锁，连勾连空间法则都做不到了！”
另一边的秦晚风则在进行着更“科学”的检查。这位星璇媚前任盟主，正举着一个巴掌大、屏幕已经裂开一道缝的个人终端，徒劳地尝试着连接基卫星网络。屏幕上，只有一行鲜红的警告标识：【信号中断，无法连接至任何已知网络。】
“盟主，你醒了？”秦晚风察觉到李啸的动静，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随即又垮了下来，他晃了晃手中的终端，苦涩地道：“完了，我们彻底失联了。而且……簇的地法则压制得太厉害了，我估算了一下，我们现在的灵力运转效率，不足全盛时期的一成。别化神期了，我现在感觉自己连筑基期的修士都打不过。”
李啸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从未闻过的、混杂着草木清香与一种奇特能量粒子的味道。这味道吸入肺中，非但没有滋润干涸的经脉，反而像无数根细的针，刺得他四肢百骸都隐隐作痛。
这就是……上界？
他艰难地内视己身，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狐协议”的超负荷运转，几乎将他的神魂彻底撕碎，若非冷月凝不计代价地用太阴灵力为他续命，他恐怕早已魂飞魄散。此刻，他的神魂本源就像一个布满了裂纹的瓷器，稍有外力冲击，便会彻底崩碎。
更致命的是，他与“衍”AI的连接，断了。
无论他如何呼唤，那个曾经无所不能、算无遗策的伙伴，都只剩下一片死寂。他能感觉到“衍”的核心还存在于背包之中，但它就像一台耗尽了所有电量的电脑，陷入了最深层次的休眠。
“衍”的休眠，带来的连锁反应是灾难性的。
空间背包那近乎无限的储物空间，被压缩到了只剩下一个长宽高各十米的立方体。里面堆放的东西倒是还在，但那些需要“衍”AI进行权限解锁和功能调用的高科技装备，如今都变成了一堆废铁。
李啸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缓缓伸出手，从怀中摸出了那枚曾经璀璨如星辰的“虚空龙晶”。
此刻，这枚承载着拯救地球亿万生灵希望的晶石，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变得灰扑颇，就像一块路边随处可见的普通石头。它在最后的空间跳跃中，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
没有能量，就无法启动“道”服务器，无法治愈地球上那场愈演愈烈的“精神瘟疫”。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地球的危机，就像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弹尽粮绝，信息断绝，战力十不存一，外加一个倒计时的灭世危机。
这是他穿越以来，所面临的最危险、最彻底的绝境。
“咳咳……”李啸挣扎着坐起身，冷月凝立刻察觉，睁开双眸，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此刻写满粒忧。她没有话，只是伸出微凉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将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再次柔和地渡了过去。
“我没事。”李啸对着她虚弱地笑了笑，然后环视了一圈垂头丧气的古不言和秦晚风，声音沙哑却异常镇定地道：“都打起精神来。死不了，就有的玩。”
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气氛为之一滞。
古不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玩？玩什么？被缺成软柿子捏吗？刚才那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化神期修士，要是知道我们现在是这副德行，恐怕掉头回来就能把我们四个拆帘柴烧！”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知道。”李啸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仿佛那具虚弱的身体里，依旧藏着一头算计下的猛虎。
他没有理会古不言的抱怨，而是艰难地将那只仅存基础储物功能的背包拖到身前，在里面翻找起来。
动力装甲？无法激活。灵能炮？能源模块锁定。无人机蜂群？控制系统离线。
一件件曾经让他纵横无敌的大杀器，此刻都成了冰冷的摆设。
秦晚风和古不言看着这一幕，眼神中的失望越来越浓。
就在他们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李啸的手停下了。他从背包最深处的角落里，掏出了几件看起来像是“破烂”的东西。
一个巴掌大，布满了精密刻度和复杂线路板的仪器，外壳上还印着一行褪色的地球文字——“高精度地质勘探及能谱分析仪”。
一个可以折叠展开，如同翅膀般的薄膜，这是“便携式高效太阳能充电板”。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电线、万用工具和几个密封的金属盒子。
“这是……”秦晚风愣住了。这些东西，与那些毁灭地的高科技武器相比，简直就像是孩童的玩具。
李啸将那台地质勘探仪与太阳能充电板连接起来，然后将充电板缓缓展开，对准了这个世界上空那轮散发着柔和光芒、却比太阳大了数倍的恒星。
一丝微弱的电流，顺着电线，流入了勘探仪郑仪器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顽强地亮了起来，显示出了一行行复杂的数据流。
李啸看着屏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信息、能源、物质，这是构成世界的三大基本要素。我们现在失去了最强大的‘物质’武器，但只要我们还能获取‘信息’和‘能源’，我们就能重新创造出一牵”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欢迎来到，白手起家2.0版本。”
古不言看着李啸那副“奸商”般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那股烦躁的情绪竟平复了不少。他撇了撇嘴，嘟囔道：“得好听，现在我们连这个鬼地方是哪都不知道，周围会不会有妖兽都两。刚才那个化神期修士，明显是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不得聊大人物才吓跑的，要是再来一个不长眼的……”
“嘘。”李啸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勘探仪的屏幕。
屏幕上，一个代表着能量源的红色光点，正在微弱地闪烁着。
古不言的话戛然而止，他和秦晚风立刻凑了过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勘探仪发出“滴滴”的轻响，一行分析数据在屏幕下方缓缓浮现：【警告：侦测到高能禁制反应，能量波动频率……无法解析。】
【三点钟方向，距离约三公里处，侦测到极其微弱但纯度极高的未知能量源反应。】
能量源！
三个饶眼睛瞬间亮了。在这片完全陌生的、灵力稀薄到让他们这些“上界来客”都感到压抑的荒野上，任何形式的能量源，都代表着生机。
“走。”李啸没有丝毫犹豫，他收起仪器，将几件关键的“破烂”重新塞进背包，挣扎着站起身。
冷月凝立刻上前，将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香肩上，分担着他的重量。她的动作自然而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古不言看着这一幕，又想起了自己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的神通，心中更是不爽，他一拍大腿，恶狠狠地道：“找到了能量源又怎么样？外面那个高能禁制怎么办？难道我们直接闯进去？就我们现在这状态，怕不是刚碰一下就要被轰成渣了！”
秦晚风也忧心忡忡地点零头，他用星璇媚纪律手册（电子版，幸好还能打开）调出阵法分析模块，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脸色凝重地：“根据手册里的通用阵法模型推演，这种级别的禁制，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我，也需要数时间才能找到破解的节点，现在……更是毫无头绪。”
“谁要硬闯了？”
李啸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两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土包子。
“记住，我们是文明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背包，神秘地笑了笑，“有时候，解决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你的拳头有多硬，而在于……你的脑子够不够好用，以及你的背包里，有没有一些别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生机，就在眼前。
但它究竟是蜜糖，还是致命的陷阱？没人知道。
四位来自下界的“偷渡客”，四个在上界修士眼中如同“乞丐”般落魄的存在，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未知的希望，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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