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疗养院表面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静，但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苏婉试图用加倍的工作来填补内心的紊乱，她几乎住在林默的病房外的观察室，事无巨细地记录着他的每一项生理指标，调整着康复计划，其严苛和专注程度达到了新的高度。这是一种防御机制，试图用绝对的“专业性”来重新筑起被陈医生撬开裂缝的防线。她避免与陈医生单独相处，即使必要的交流，也保持着冰冷的、公事公办的态度。
然而，越是压抑，某种东西反而滋长得越快。她会不自觉地注意到陈医生白大褂下摆晃动的弧度，会在她经过时捕捉到那一缕独特的草药香，甚至会在深夜独自面对林默的监测数据时，恍惚间觉得那些跳动的曲线扭曲成陈医生洞察一切的眼神。她开始犯一些极其细微的错误： 在记录数据时写错一个无关紧要的数点，在配比营养剂时多犹豫了几秒。这些错误微不足道，甚至能被轻易纠正，但发生在以精准着称的苏婉身上，却显得极不寻常。她像一台被输入了未知病毒的精密仪器，运行依旧，内核却已出现了难以自察的偏差。
陈医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并不急于再次靠近，反而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给予猎物足够的空间去品尝和适应那种被扰乱后的不安。她依旧温和，依旧专业，在公开场合对苏婉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尊重，但偶尔交汇的目光中，却传递着只有两人才懂的、无声的讯息。这种“我知道你知道”的默契，比直接的触碰更让苏婉心烦意乱。
* * *
陆烬的“优化”计划在王院长的默许下，开始逐步推进。他带来的新型仪器被正式引入林默的康复方案，尽管苏婉以主治医生的身份提出了强烈的保留意见，但“效率”和“董事会期待”成了更强大的理由。陆烬更加频繁地出入林默的病房，他操作仪器时那种全神贯注的、仿佛在打磨绝世艺术品的神情，以及他偶尔投向林默的、混合着评估与贪婪的目光，都让苏婉感到强烈的不适。
更让她不安的是林默的反应。他对陆烬的一切操作都表现出极致的“配合”，那种顺从中透出的死寂，比激烈的反抗更令人心悸。苏婉敏锐地察觉到，林默的生理数据在陆烬使用某些特定刺激模式时，会出现极其短暂、几乎无法捕捉的异常波动，但很快又会恢复“正常”。这种“正常”完美得不像人类生理应有的反馈，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响应。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林默并非没有反应，他只是在用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着更深层次的抵抗或……伪装？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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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弃变得愈发沉默和焦躁。护工那边没有再给他新的指令，只是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偶尔扫过他，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状态。他提供给护工关于陈医生的信息似乎石沉大海，这并未让他感到轻松，反而加剧了他的不安。他像一头困兽，在疗养院的边缘地带游荡，破坏欲在体内积聚，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对林默的“守护”变得更加偏执，任何靠近林默病房的陌生面孔，都会引来他隐藏在阴影里、如同实质般的恶意目光。他的存在本身，成了一个不稳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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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风暴，由一起看似偶然的事件引爆。
那是一个午后，陆烬正在林默的病房内进行一项强度稍大的神经肌肉刺激测试，苏婉按照规定在场监督。陈医生则以“观察新型仪器临床效果”为由，也在病房内。满则一如既往地守在病房门外。
测试进行到关键阶段，陆烬稍稍加大了一点电流强度。就在这一瞬间，一直如同人偶般静止的林默，右手食指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这个动作细微到了极致，快如幻觉，甚至连监护仪器都未能及时捕捉到明显的异常峰值。
但一直全神贯注的苏婉看到了。几乎同时，她也看到了陆烬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极度兴奋的光芒，以及陈医生微微眯起的、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们都看到了。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苏婉的心脏猛地一沉。林默终于露出了破绽？还是……这是一个有意为之的信号？陆烬会作何反应？他会以此为由，要求进行更深入、更危险的“测试”吗？
而陈医生，她会如何解读这个瞬间？这个破绽，是否会成为她用来打破目前平衡的武器？
也就在这个紧张到极点的时刻，病房门外突然传来满一声短促的惊叫，以及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所有饶目光，瞬间被吸引到了门口。
只见阿弃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他脸色惨白，眼神狂乱，死死地盯着病房内的陆烬，以及病床上的林默。他脚边，是一个被打翻的医用托盘，器械和药瓶散落一地。
“别……碰他……”阿弃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威胁。
平静，彻底被打破了。
裂缝，已然蔓延成了显而易见的鸿沟。所有人都被推到了悬崖边缘，下一步，将是坠落，还是……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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