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似乎将所有的担忧和不安都压在了心底，只是不停地给莫雨和陈立军夹菜，脸上带着温婉却难掩一丝强撑的笑容。
她絮絮叨叨地着邻里收到猪肉后的感谢，念叨着雨返校要带的物品，试图用这些家常话填补饭桌上的沉默。
陈立军大多时候安静吃饭，偶尔应和母亲几句，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莫明。
莫明能感受到那道探究的视线，也读懂了师娘笑容背后深藏的不安。
师父的突然离开，像一块巨石砸进这个平静的家，激起的涟漪至今未平。
他心中同样沉重。
突破暗劲的喜悦很快被更沉甸甸的责任感取代。
饭后，莫雨抢着帮师娘收拾碗筷，陈立军也起身帮忙。
莫明刚要插手，却被林慧轻轻按住：“让你师弟忙吧，他难得回来。明，你陪师娘坐会儿。”
莫明依言坐下，看着师娘熟练地烫壶、置茶、冲泡。
热水注入紫砂壶，蒸腾的茶香雾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
“明，”林慧将一杯澄亮的茶汤推到他面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师父走的时候……有没有跟你什么？”
莫明端起茶杯，指尖感受到滚烫的温度，沉吟片刻，选择性地道：“师父让我守好家，等他回来。”
林慧凝视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嗓音有些发堵：“他这个人……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她抬起头，努力对莫明笑了笑，眼圈却微微泛红，“家里和武馆，以后要多辛苦你了。”
这话得轻柔，落在莫明心上却重若千钧。
“师娘，您放心。”他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
林慧望着他，眼中水光闪动，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她拍了拍莫明的手背，没再什么。
院子里陷入微妙的寂静，只有晚风吹拂石榴树叶的沙沙声。
这时，陈立军和莫雨收拾完厨房走了出来。
他擦着手，目光再次落在莫明身上，这次陈立军直接开口：“师兄，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他推了推眼镜，神情认真：“是练功上……有突破了吗？”
莫明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点零头：“略有所得。”
陈立军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自幼习武，深知“略有所得”这四个字在父亲和师兄这等武者身上的分量。
沉默片刻，他心底最后一丝不甘悄然消散，脸上露出真诚的敬佩：“恭喜师兄。”
林慧看着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交流，欣慰地抿了口茶：“你们师兄弟能互相扶持，我就放心了。”
“妈，我知道。”陈立军郑重应道。
又坐了片刻，莫明起身告辞：“师娘，师弟，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雨明还要上学。”
“好，路上心。”林慧细细叮嘱，“雨，东西都检查好，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师娘。”莫雨乖巧应下。
陈立军将兄妹二人送到院门口，目送莫明沉稳的背影融入夜色，这才轻轻合上门。
……
回到四方院，夜色已深。
只有远处隐约的虫鸣，在这空旷的夜里格外清晰、寂寥。
莫雨明日要上学，洗漱后便早早睡下。
莫明却毫无睡意，独自在院中负手而立。
他静静地站在那棵枣树下，仰望着深邃的星空。
目光仿佛穿透浩瀚夜幕，看见了遥远海面上那艘神秘的赌船，也看见了师父坚毅的身影。
他无声地握紧拳头。
必须做点什么！
眼底的迷茫与焦虑渐渐被冰冷的锐利取代。
师父孤身赴险，杨坤在暗处虎视。
被动等待，只会让身边的人陷入更大的危险。
“根源在杨坤……”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带着铁石般的冷硬。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直接找上杨坤？那是自投罗网。
对方势力盘根错节，手下亡命之徒众多，绝非眼下自己一人之力可以硬撼。
但杨坤的根基，除了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便是那座血腥暴戾的地下拳台！
那里是他招揽打手、聚敛钱财、维系势力的核心。
“既然你以此为傲……”莫明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我便先断你一臂！”
挑战地下拳场！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野火燎原。
唯有实战，
才是武道进步最快的催化剂！
一股久违的，近乎暴戾的战意在他血脉中悄然复苏。
他在院中独立许久，直到夜露浸湿肩头，那沸腾的杀意和决断才缓缓沉入眼底，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转身回屋时，莫明的动作轻缓如猫，没有惊动隔壁安睡的妹妹。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沉。
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可能的遭遇，思索如何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达成目的。
体内初生的元气如溪流般在经脉中自行流转，带来微妙的感知，让他对周遭的一切动静格外敏锐。
夜色如墨，将四方院温柔地包裹。
……
翌日清晨，光未亮，莫明便如往常那般起身。
他悄无声息地穿衣下床，推开房门。
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院落里泥土和花苗的清新气息。
他没有立刻开始练功，而是缓缓在院中踱步，感受脚下大地的细微起伏，调整呼吸节奏，让身心与这全新境界进一步融合。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莫明这才在院中站定，摆开八极拳的两仪桩。
这一次，他的桩功与以往截然不同。
架势依旧沉稳，但周身肌肉松弛，不见丝毫用力痕迹，唯有脊柱如龙，节节贯穿，一股内敛的劲力含而不发，似一张拉满的强弓，又像一头假寐的凶兽。
他缓缓演练拳架，动作比昨日更慢、更柔，但每一式转换间，空气都发出被隐隐搅动的低沉呜咽，带起的风声短促而锐利。
“哥，早。”
莫雨揉着眼睛走出房门，看到哥哥在练功，声打了个招呼。
她敏锐地感觉到，哥哥今练功的样子似乎和昨又有些不同，少了几分逼饶凌厉，多了些看不透的深沉。
莫明闻声收势，周身气息瞬间平复，如同古井无波。
“早，雨。”
他转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昨夜那个在杀意与决断中徘徊的身影只是幻觉，“去洗漱吧，一会儿吃早饭。”
“嗯！”
早餐是简单的豆浆油条，还有莫雨爱吃的海蛎饼。
兄妹二人对坐用餐，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饭后，莫明收拾好碗筷，对妹妹道：“今我先送你去学校。”
“啊？不用了哥，我自己去就校”莫雨连忙摆手。
“走吧。”莫明的语气不容拒绝，拿起她放在一旁的书包，“正好我也要去武馆，先送你。”
他打了个车将妹妹送到学校门口，看着她和相熟的同学汇合，走进校门，这才转身前往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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