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最后一份设计图稿发给客户时，窗外的已经彻底黑透了。客厅里传来婆婆哄女儿念儿歌的声音，带着点跑调的旋律透过门缝钻进来，在安静的书房里漾开一圈暖意。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刚要起身，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是江哲的视频请求。
“妈妈！”屏幕里先蹦出来的是大女儿安安的脸，马尾辫歪在一边，校服领口还沾着点番茄酱。她身后传来江哲无奈的笑声，“刚给她洗完手，非要抢着打招呼。”
林晚的心瞬间软了下去。安安这星期刚被选为班级值日生，每放学都要留下来帮老师整理课桌，她忙得连晚饭都常常赶不上和孩子一起吃。“今值日顺利吗？老师夸你了吗？”她把手机架在桌上，指尖不自觉地描摹着屏幕里女儿的笑脸。
“嗯！”安安用力点头，胸脯挺得高高的，“我擦的黑板最干净！爸爸要给我买草莓蛋糕当奖励。”
江哲的脸慢慢出现在镜头里，背景是酒店房间的白墙，他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胡茬冒出了青黑色的印子。“刚结束会议，看到你微信稿子交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到什么，“安安非要等你完再睡觉。”
林晚注意到他身后的行李箱还没完全打开，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灰尘。上周他突然接到总公司调令，要去邻省负责新市场开拓，临走前一晚两人在客厅讨论家庭分工到半夜，她记得他反复念叨“那边基建还没完善，信号可能不太好”。
“爸爸今带我吃了牛肉面，”安安突然凑得离镜头极近，鼻尖都快贴在屏幕上，“比奶奶做的面条长！”婆婆刚好端着水杯走进来，闻言笑着敲了敲安安的脑袋：“没良心的，明奶奶给你做番茄鸡蛋面。”
林晚看着屏幕里一老一互动的模样，突然想起江哲走的那早上。她送他到楼下，他突然从后备箱拎出个保温箱，里面是她前晚腌好的酸豆角：“查了攻略，那边饮食偏甜，你做的这个下饭。”当时她还笑话他题大做，此刻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喉间却有些发紧。
“工作室的项目怎么样了？”江哲把安安抱到腿上，镜头晃了晃，露出床头柜上的药邯—是她给他准备的胃药。“上午王姐给我发微信，你们新签的那个亲子乐园项目，甲方临时要改主题？”
林晚心里一动。王姐是她工作室的合伙人，也是江哲的前同事，按理不该越过她跟江哲工作上的事。她正想开口，安安突然打了个哈欠，脑袋往江哲怀里蹭了蹭。“让孩子先睡吧，”她放缓了语气，“项目的事明我跟你细。”
江哲点点头，心翼翼地把安安抱起来，镜头跟着他的动作晃动。林晚看见他把女儿放在酒店的沙发上，拿外套给她盖上，动作比从前熟练了不知多少。记得安安刚出生时，他连换尿布都能把孩子弄哭，现在却能精准地找到她喜欢的睡姿。
“她今数学测拿了92分，”等他重新坐回镜头前，林晚轻声，“放学时跟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分析错题。”
江哲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比上次进步了10分？我就她脑子随我。”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你别总熬夜改图，上周给你买的护眼灯用了吗？我看你眼下的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
林晚刚要反驳，就听见他那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是模糊的对话声。江哲回头应了句什么，转过来时脸上带着歉意：“合作方突然要加个临时会议，可能要晚点……”
“去吧，正事要紧。”她连忙摆手，看见他起身时不心带倒了桌上的文件，几张纸散落在地。其中一张飘到镜头前，上面“战略合作协议”几个字格外醒目，末尾甲方签名处隐约能看到个熟悉的公司logo——是上周在行业峰会上拒绝与她工作室合作的那家家居巨头。
“对了，”江哲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文件时，镜头拍到他衬衫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机票，日期是后。他明明要下周末才能回来，林晚的心猛地一跳。
“安安的草莓蛋糕，”他像是没察觉她的异样，手指在屏幕上点零，“我已经在网上订好了，明下午送到家，记得让她少吃点。”
敲门声又响起来，这次更急了。江哲匆匆了句“我先忙了”，屏幕就暗了下去。林晚盯着黑掉的手机看了半晌，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婆婆端着碗银耳羹走进来，蒸汽在灯光下凝成细的水珠。“江哲那边还顺利？”老人把碗放在桌上，“刚才听你项目的事，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林晚舀了一勺银耳，温热的甜意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底突然冒出来的疑团。江哲口袋里的机票，王姐突然透露的项目消息，还有那家拒绝合作的公司……这些碎片在她脑子里打转，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妈，”她抬头看向婆婆，对方正低头给她收拾散落在桌上的草稿纸，“您，江哲会不会有事瞒着我？”
婆婆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了：“男人在外打拼，总爱自己扛事。他上周偷偷问我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怎么做，回来要给你惊喜呢。”
林晚望着窗外的夜色，区里的路灯连成一串暖黄的光带。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江哲发来的微信：“会议可能要开到后半夜，你早点休息，别等我。”
她回了个“好”，指尖却停留在屏幕上。刚刚视频时，她分明看见他酒店窗外的广告牌——那是邻省的地标建筑，而此刻她手机定位显示的实时气里，那个城市正下着暴雨。可江哲的朋友圈三分钟前刚更新了一张照片，背景是晴空万里的蓝，配文是“顺利抵达”。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像两个无法重合的真相，在她心里撕开一道细的裂缝。书房的时钟滴答作响，林晚看着那碗渐渐凉下去的银耳羹，突然觉得这跨越千里的关心，似乎藏着她不知道的温度。
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江哲和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站在签约台后握手，背景板上赫然是那家拒绝与她合作的家居巨头的标志。照片下方还有一行字：“你丈夫的选择，或许比你想的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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