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和罗父下楼时,正看到周母陪着姨话,姨脸上还带着几分局促,眼神时不时往张浩这边瞟。
张浩走过去,一把将张勇抱起来,笑着对他:“叫大哥。”
“大哥。”张勇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哎,对喽。”
张浩应着,又转向陈雪茹,“雪茹,以后让孩子们改口,这是叔,听到没有?”
“知道了。”陈雪茹笑着点头。
景昭已经十岁出头,看着张浩怀里比自己不少的张勇,忍不住挠挠头:“爸爸,他这么就是我们叔吗?”
“怎么?有意见?”
张浩挑眉,“辈分可不能乱,有意见也得憋着。”
景行性子乖顺,连忙脆生生地喊了声:“叔。”
听到孩子们喊“叔”,姨吴月秀才悄悄松了口气,脸上的局促淡了些。
这时,张浩眼角瞥见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正是吴司令。
他愣了一下,走上前:“吴司令,您……”
他本想问“您怎么还没走”,又觉得这话不够礼貌,连忙打住。
吴司令摆了摆手:“张浩同志,我没走,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您,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没二话。”张浩应道。
周母也走了过来,看着吴司令:“老吴,什么情况?”
吴司令没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姨面前,神情郑重地开口:“吴月秀同志,我叫吴志国,鄂省黄冈人。”
吴月秀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脸上又添了几分局促。
她一时没明白吴志国这话的意思,心里却隐隐有种预感,像有什么尘封的往事要被揭开。
周母和张浩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疑惑,却没贸然打断,只静静等着吴司令往下。
院子里的气氛忽然静了下来,连孩子们都察觉到不对劲,乖乖地站在一旁。
吴司令看着吴月秀,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吴月秀同志,我的父亲叫吴志宏,母亲是赵兰。你该叫我一声堂哥。”
“你……你什么?”吴月秀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半尺,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盯着吴司令,嘴唇哆嗦着,“你是……二叔家的志国哥?”
吴司令重重点头,一把攥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是我!我就是吴志国!”
他眼眶瞬间红了,“我爹娘走的时候还在念叨大伯,当年若不是大伯非要出去闯荡,也不会……”
话没完,吴月秀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她反手紧紧抓住吴司令的胳膊,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找到了……真的找到了……我爹当年总,对不起二弟,没能照顾好家里,临终前还攥着当年二叔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一定要找到你们……”
张浩在一旁彻底懵了。他这才捋清楚——原来吴司令的父亲和自己外公是亲兄弟,当年外公作为长子,本该留家顶门户,却性子执拗非要外出闯荡,恰逢兵荒马乱,和家里断了联系。
二叔一家四处打听,始终没有音讯,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竟以这样的方式认了亲。
院子里静得只剩下吴月秀的哭声和吴司令压抑的哽咽。
周母走上前,轻轻拍着吴月秀的背,眼眶也红了:“好了好了,找到就好,这是大的喜事啊。”
吴月秀抹了把眼泪,拉着吴司令坐下,又忙不迭地喊张浩:“浩,快叫舅舅!”
张浩这才回过神,连忙走上前:“舅舅。”
吴司令笑着应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早听大伯家有个外孙,没想到这么大了。”
他转头看向吴月秀,眼神里满是感慨,“妹妹,这些年你们……”
“苦是苦零,但日子总算过来了。”
吴月秀擦干眼泪,起这些年的光景,语气里有辛酸,却更多的是韧劲,“我爹走的时候总,家里人不能散,再难也要把日子过好,等着你们来找。”
吴司令听得眼圈发红,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和一沓信:“这是我爹娘留下的,有大伯早年的照片,还有当年你们寄来的信……我一直带在身上,就盼着有一能亲手交给家里人。”
吴月秀接过布包,手指抚过照片上年轻的身影,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年轻时的模样,眉眼间竟和张浩有几分相似。
张浩看着眼前认亲的场面,心里五味杂陈。
他从听外婆过外公的故事,他是个倔脾气的汉子,一辈子想干番大事业,却阴差阳错和家人断了联系。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这份血脉亲情竟以这样的方式续上了。
周母拉着张浩走到一边,低声:“这可真是缘分,你外公要是泉下有知,该多高兴。”
张浩点头,看着屋里相谈甚欢的两人,心里忽然暖融融的。
原来血脉这东西,真的能跨越时间和距离,兜兜转转,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吴司令和吴月秀聊了很久,从儿时的记忆到这些年的经历,仿佛要把错过的几十年光阴都补回来。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给屋里的人镀上一层金边,连空气里都飘着重逢的暖意。
张浩悄悄退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看着边的晚霞。他想,今可真是个好日子。
张浩悄悄找到李烨,让他去丰泽园订一桌——今这局面,不聚聚不过去,家里人多,正好借这个机会热闹热闹,也冲淡些悲伤。
众冉了丰泽园,罗父和周母因事提前走了,一个要去汇报工作,一个部里还有事。
剩下的多是张浩的战友和自家人,吴司令兴致很高,拉着吴月秀个不停,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热络。
席间,吴月秀忽然问道:“志国哥,那你大哥呢?妹呢?”
吴司令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没了,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桌上,瞬间让气氛沉了下来。
吴月秀的眼眶当即红了,抹了把眼泪:“是啊,都没了……我家也是,就剩我一个了……”
“二哥……”她哽咽着喊了一声,两兄妹再也忍不住,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张浩走上前,轻轻拍着姨的背:“姨,别哭了,吃饭吧。日子总要过,明会更好的。”
吴司令抹了把脸,抬手给了张浩一巴掌(没用力),笑骂道:“你这子,该叫舅舅!”
“舅舅。”张浩连忙改口,端起酒杯,“来,陪您喝一个。”
“喝一个!”吴司令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饭后,张浩本想安排姨住到陈雪茹那里,也好有个照应,可姨执意不肯,非要住在南锣鼓巷95号院。张浩没辙,朝王娇使了个眼色。
王娇和陈雪茹劝了半,见姨态度坚决,王娇便:“姨,要不我陪您住这边?我们偶尔去那边看看。孩子们白就放雪茹姐那儿,晚上您去接,这样成不?”
吴月秀想了想,点零头:“成,那就麻烦你们了。”
“麻烦啥,都是一家人。”陈雪茹笑着摆手。
张浩在京城逗留了三,期间送景昭景行上了火车——罗父态度强硬,孩子大了该历练历练,他也没辙。
送走孩子那,阴沉沉的,像压着化不开的云,可转身看到院里姨正带着张勇收拾屋子,陈雪茹和王娇在一旁搭手,又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日子就是这样,有离别,有重逢,带着点苦,也藏着点甜,慢慢往前过着。
张浩还得知,罗父把罗母和几个孩子安置在了巴蜀,这样也好,那边环境相对安稳。
送完景昭他们俩,张浩他们也该启程了。回去没了来时的专机待遇,只能赶火车。
陈雪茹、王娇带着孩子们都来送行,站在月台上,个个眼眶红红的。
张浩看着孩子们,故意板起脸:“都不上学啊?”
陈雪茹伸手就拍了他一下,嗔道:“板着个脸给谁看呢?孩子们这不是舍不得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张浩连忙解释。
“不是哪个意思?”
陈雪茹瞪他,“给我把脸收起来!”
两人这一来一往,逗得孩子们捂着嘴偷笑,月台上沉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张浩一把抱起景红,在她左右脸蛋上各亲了一口,柔声道:“你这丫头,以后在家好好听话,好好学习,听到没有?”
“爸爸,景红会想你的。”
家伙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
“好。”张浩心里一暖,又摸了摸其他孩子的头,一一叮嘱了几句。
汽笛声响,火车即将开动。张浩、周欣、景华和吴司令登上列车,隔着车窗挥手告别。
站台上,陈雪茹牵着孩子们的手,王娇站在一旁,都挥着手,直到火车渐渐驶远,变成一个点。
火车轰隆着向前,窗外的景物不断倒退。
张浩靠在窗边,心里装着离别的不舍,也装着对前路的盘算。
京城的这几日,有悲伤,有重逢,更有沉甸甸的牵挂,这些都化作了前行的力量。
吴司令坐在对面,看着窗外,忽然开口:“到了鄂省,我带你去趟黄冈,给家里人扫个墓。”
张浩转过头,点零头:“好。”
周欣和景华靠在一起,低声着话,车厢里安静又安稳。归途漫长,却也充满了新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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