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兖州平原，地间一片肃杀。枯黄的草叶在北风中瑟瑟发抖，官道两旁光秃秃的树干如同伸向苍穹的鬼爪。而此刻，比严冬更冷的，是那从地平线尽头弥漫而来、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煞气。
先是沉闷如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巨神擂动的战鼓，敲打在陈留城头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紧接着，是遮蔽日的玄色旗帜，如同翻滚的乌云，伴随着金属甲叶摩擦碰撞形成的、令人牙酸的铿锵声，缓缓覆盖了西方的整个视野。
黑色！
无边无际的黑色！
韩六亲率的一万两千狼牙重甲，如同移动的金属山脉，迈着令大地震颤的步伐，率先出现在陈留守军的视野郑
恶鬼面甲，重斧铁戟，沉默如山，却散发着比尸山血海更加浓烈的死亡气息。他们甫一出现，便在陈留西门外列成一个个肃杀的方阵，如同一片瞬间生长出来的黑色钢铁森林。
紧随其后的，是庞德、马超所率的数万狼爪骑兵，马蹄踏地，卷起漫黄尘，如同两翼张开的黑色死亡之翼，迅速沿着城墙外围展开，完成对陈留的初步包抄。
再后面，是浩浩荡荡、仿佛没有尽头的狼爪主力步卒与辎重队伍，黑色的潮水般蔓延开来，最终在陈留城西、北、南三面，构筑起连绵数十里的庞大营寨，将这座兖州重镇如同铁桶般死死围住！
旌旗蔽空，刀枪如林！
十五万狼群大军散发出的凛冽杀意，凝聚成一股实质般的恐怖威压，沉甸甸地压在陈留城头，让许多初次面对慈景象的曹军新兵面色惨白，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以及一种仿佛来自九幽的冰冷气息。
中军大纛之下，韩破军策马缓缓而出，在一众狼牙精锐的簇拥下，直至陈留守军强弓硬弩的射程边缘才勒住战马。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寒潭、不含丝毫人类情感的眸子，如同最精准的冰锥，穿透数百步的距离，无视了城墙上林立的守军和森寒的箭簇，无视了那些狰狞的守城器械，笔直地、牢牢地钉在了陈留城楼之上，那道同样巍峨、散发着决死气息的玄甲身影之上！
狼顾陈留！
刹那间，城上城下，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电流在两道目光之间激烈碰撞、炸裂！
夏侯惇身披厚重的玄色铁甲，按刀立于城楼最前方，那仅存的独眼，此刻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城外那个玄色的身影，眼球上布满了愤怒与决绝的血丝！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面狰狞的狼王旗，看到了那无边无际的黑色军团，更感受到了那道落在他身上、冰冷、漠然、仿佛在审视一件死物般的目光！
就是他！韩破军！阵斩妙才，害死公明，踏破虎牢，如今又兵临他夏侯元让镇守的陈留城下！
一股混杂着滔仇恨、凝重忌惮以及破釜沉舟般决绝的情绪，在夏侯惇胸中疯狂激荡，几乎要炸裂开来！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寒意与尘土的气息灌入肺腑，反而让他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只剩下更加坚硬的死志！
“锵——！”
夏侯惇猛地拔出腰间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环首大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城下韩破军的方向，独眼中迸发出如同实质的凶光，声如霹雳，炸响在陈留城头，压过了风声和城下隐隐传来的军队嘈杂：
“韩破军！！！”
这一声怒吼，蕴含着无尽的恨意与战意，瞬间将城头守军因狼群兵临而产生的恐惧驱散了大半！所有曹军士卒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的主将身上。
“尔等西凉野犬，安敢犯我兖州疆土！屠我大将，戮我子民！此仇不共戴！”夏侯惇声音如同雷霆滚过城头，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烙印，“今日，我夏侯元让在此！陈留，便是尔等葬身之地！”
他猛地回身，目光扫过城墙上每一张或恐惧、或坚定、或茫然的脸庞，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将士们！身后便是兖州父老，便是许都朝廷！丞相信重，将陈留交予我等，今日，唯有死战！”
他“砰”地一声，将手中战刀狠狠顿在垛口青砖上，火星四溅！
“城在，人在！”
“城亡——”
他顿了顿，独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亮光，猛地抽出悬挂在腰侧另一柄造型古朴、装饰华丽的佩剑——那是曹操在他独眼之后，亲自赠予他，勉励他“身残志坚”的宝剑！象征着无上的信任与荣光！
“——人亡！”
“此剑，乃丞相亲赐！”夏侯惇将宝剑高高举起，让所有守军都能看清，“今日，我夏侯惇便以此剑立誓！若让狼群一兵一卒踏上陈留城头，便如此案！”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动那柄装饰性的佩剑，狠狠劈向身旁用来放置令旗、文书的硬木案几！
“咔嚓！”
一声脆响！那柄华贵的佩剑竟应声而断！剑尖部分当啷落地！
而夏侯惇看也不看那断剑，将手中残剑猛地掷于地上，再次抓起那柄厚重的战刀，独眼赤红，须发戟张，如同发狂的雄狮，发出震咆哮：
“血战到底！有死无生！”
“血战到底！有死无生！！”
“血战到底！有死无生！！！”
主将如此决绝的姿态，瞬间点燃了城头守军心中残存的勇气与血性！
无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还是被强征入伍的新丁，此刻都被这股与城偕亡的悲壮之气感染，纷纷举起手中兵刃，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原本低落的士气，竟被硬生生提振起来，一股惨烈的决死之气，开始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上空凝聚！
城下，韩破军静静地端坐于马背之上，冷漠地注视着城楼上那场慷慨激昂的誓师。夏侯惇的怒吼，守军的呐喊，那柄被折断的佩剑……一切尽收眼底。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表演。
唯有那双注视着夏侯惇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发现稍微强壮些的猎物般的……兴趣。
“倒是有几分胆气。”
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身旁最近的亲卫才能听见。
随即，他拨转了马头，不再多看城头一眼，缓缓向着中军大营行去。
仿佛那座坚城，那数万守军，那决死的主将，都已是囊中之物。
只待他，伸出爪牙，轻轻攫取。
狼顾陈留，夏侯死志！独目擎，刀指狼王！折剑立誓，与城偕亡！曹军振奋，士气如虹！狼王冷视，猎物已标！血战序幕，即将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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