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 眯眼琢磨了片刻，慢悠悠开口：“那就五十万元宝吧。往后初一、十五给我上大供，得有五只凤凰，再备三十个凤话。” 他又强调一句：“堂子上，必须以我黄家仙为尊。”
我听完忍不住笑了 ，倒不是别的，实在是这黄仙胃口太大了。
五只凤凰？白了就是五只烧鸡。先不上这个花多少钱，就五个烧鸡初一十五上完了估计陈君家就得吃烧鸡了，这还没算其他东西。
没接触过堂口的人，大概根本不懂 “大供” 有多讲究。
关于大供，有这么一段话。
大供一年有两回，三三九九是规矩。
王母圣诞三月三，蟠桃大会聚仙佛。
斗姆飞升九月九，北斗群星齐落座。
四荤要备鸡鱼蛋肉，其中门道记心窝。
供鸡原是胡黄爱，能引启明透光泽。
鸡属酉金对应西，恰是通往极乐路。
武堂若遇死窍困，生鸡引路解纠葛。
文堂多是半窍闭，熟鸡为供是准则。
鸡头摆放有讲究，保家堂口向内搁。
头回立堂遵此法，莫要随意乱更改。
出马堂口鸡朝外，老堂人马同此辙。
鸡头还得朝上抬，整鸡摆放不切割。
供鱼要选活鲤鱼，能跳龙门吉兆多。
必须整鱼无破损，鱼头朝里才合辙。
供肉首选猪头肉，切成长方块为则。
保家堂口供三蛋，生蛋排队莫错落。
出马堂口用九个，四生五熟一盘搁。
素供要备五样果，橘子聚财是老。
苹果寓意保平安，香蕉形似元宝坨。
桂圆象征富贵全，葡萄多子子孙多。
单看这几句话，便知这场 “大供” 绝不简单，更绝非易办。
陈君身上那两位仙家，心思昭然若揭，分明是在故意考较我，探探我究竟是不是能看出来，和是不是软柿子好拿捏，还是块硬骨头不好惹。
我心中透亮，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锐利：“你倒真敢开口。凭什么资格，你要人家初一十五给你上大供？
想好好谈，咱们就摆开了。要是没这诚意，散了也无妨。
最后再劝你一句，听人劝才能吃饱饭，有时候旁容来的台阶，该下就得下，别等会儿想下都找不到落脚的地儿。”
话音刚落，“陈君” 的脸色 “唰” 地沉了下来，眼底泛着戾气，咬牙切齿道：“你要是非得这么跟我拧着来，我就杀了他们全家！一个都别想活！”
我听完，反倒笑出了声，语气里满是不屑的笃定：“会叫的狗从来不会咬人，你也别在这装模作样吓唬人了。
真要是想让他们死，你早就动手了，犯不着只让他们受些窝囊罪。
再了，你们要是靠杀人就能修行，也不至于混到今这地步，更不会特意跑来找我掰扯。
他家也没杀你家孩子，你也带的不是讨命的令。”
我眼神冷了几分，语气掷地有声：“我今把话撂在这，最多允你们上堂受些香火，但有个前提 ， 必须保他们家平平安安。
当初你们占了他家的位置，这是‘因’；如今磨到他这第三代，这是‘果’，因果已然分明，别再得寸进尺。”
我又补了句，语气带着点嘲讽：“而且我刚查过，他们家本身就有仙家护着，他母亲那边也有门路，真等那些仙家找过来，你在他家连黄家的一把手都算不上，还敢在这提条件？”
我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语气里满是不耐的决绝：“你也别在这费心试探我了，我没那功夫跟你耗。
上堂受香火这事能应，其他要求，想都别想。
他现在都什么窘迫处境了，你还好意思张口要五个凤凰？别他了，就连我们家，都不敢轻易要五个凤凰！”
我话音刚落，旁边的黄突然凑过来，语气又急又带劲：“对！我要是敢张嘴要五个凤凰，我们家九爷能当场把我骂化了，拿勺蒯着吃！”
这话一出口，空气里的紧绷感似乎松了些。
过了没一会儿，“陈君” 脸上的戾气忽然散了，竟扯着嘴角笑了笑，语气也软了下来：“行，那就听你的，让我上堂子受香火。但有个条件，必须给我送一万个元宝、一捆黄钱，我有用处。”
我还没来得及斟酌着回话，胡清的声音就轻轻飘进了耳朵：“可以应。”
我心里一稳，立刻接话，语气也多了几分客气：“可以。那黄仙爷、黄仙奶，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陈君” 抬手在虚空中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姿态摆得十足，故意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慢悠悠道：“让他们家今年多注意些，别磕着碰着，也当心破财。这子今年九月份，有个坎要过。”
我轻轻 “嗯” 了一声，顺着话头往下接，语气稳妥又不失分寸：“那辛苦黄仙家、黄仙奶把名号告知您家弟子，往后您家弟子要是遇上事，也好及时联系二位。”
“陈君” 虽闭着眼没动，但我总觉得，附在他身上的黄仙，分明是暗中白了我一眼，那股子嫌弃劲儿几乎要从 “陈君” 的眉眼间溢出来。
紧接着，就听 “陈君” 发出一声轻哼道：“哼，你这弟子，花活倒不少。”
话音刚落，他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那股子附身前的戾气与故作高深的劲儿瞬间散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像被扎破的气球似的，蔫头耷脑地垮在椅子上，连眼神都没了神采。
我见他这副虚弱模样，赶紧朝旁边的大宽递了个眼色：“快，给陈君递口水。”
大宽忙不迭地拧开矿泉水瓶递过去，陈君捧着瓶子口口地喝着，他却突然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一脸纳闷地问：“我靠，大九，刚才那仙家怎么喊你‘九爷’啊？”
我摸了摸下巴，故意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我这气质太出众，不知不觉就镇住场子了？”
这话刚完，一旁的陈君就怯生生地插了嘴，声音还有点发虚：“九爷，那我这事儿， 是不是就没事了？我怎么感觉浑身没力气，累得慌呢？”
我看着他这副老实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语气也温和了些：“这是正常的。
仙家附身在你身上耗了不少气力，他们一走，你肯定会累。你先在这歇会儿，等缓过来点，我再帮你请你们本家的仙家 。
就是你们老陈家的仙，等仙家来了，再好好琢磨你这堂子该怎么整。
到时候啊，你肯定得烧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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