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科斯特洛部长的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走廊依旧紧绷和惶恐的空气。隔音效果极佳，瞬间只剩下空调低沉的运行声和两人清晰的呼吸声。
办公室陈设一如既往的简朴，甚至有些粗犷。克里斯没有客气，直接走到那张简陋的办公桌对面，拉过一张硬木椅子坐了下来。苏西没有跟进来，她守在外面，如同一位沉默的门神。
肖恩走到咖啡机旁，倒了两杯滚烫的黑咖啡，不加糖也不加奶，将其中一杯放在克里斯面前。他自己则靠坐在办公桌边缘，端着另一杯，没有坐下。
“总统女士，”肖恩率先开口，语气直接，带着战场下级对上级汇报时的干脆，“如您所见，E翼的情况。官僚惯性根深蒂固，采购部门与承包商利益交织，各军种都有自己的‘金库’和‘宠物项目’。布朗将军和他代表的参谋长联席会议，是这套体系最大的维护者和既得利益者之一。他们习惯了用‘国家安全’和‘作战需求’作为一切不合理开支的挡箭牌。我的改革，每一步都像在泥潭里拔靴子。”
克里斯端起咖啡，吹了吹热气，没有喝。她的目光落在肖恩脸上：“你的‘泥潭拔靴子’，进度太慢，部长先生。我看到了审计报告，看到了你签发的那些削减无效项目、暂停超支合同的命令。但阻力巨大，执行迟缓，很多命令在下面被‘重新解释’或‘暂缓执携。为什么？”
肖恩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鹰：“因为这套体系盘根错节！每一个被触动的合同背后，都连着一位有将军撑腰的项目主管、一个在国会山有强大游力量的承包商、甚至是一个州的就业和选票！
布朗在其中扮演的不是‘刹车片’，根本就是‘润滑剂’——用妥协和交易来维持表面和谐，确保军方大家庭的‘稳定’！他那种四平八稳、各方不得罪的风格，在这里被视作‘政治智慧’！”他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克里斯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玻璃柜里那顶旧头盔和作战服。然后，她抬起头，直视着肖恩的眼睛，出了一句让这位硬汉部长都微微一怔的话：
“肖恩，我不相信查尔斯·布朗。”
她的称呼从“部长先生”变成了“肖恩”，语气不再是总统对下属，更像是对一个可以交付秘密任务的战友。话语直接、冰冷，没有任何迂回和掩饰。
肖恩·科斯特洛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住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克里斯，评估着她这句话的分量和真实意图。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总统女士……”他谨慎地回应。
“他不忠诚，”克里斯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地，“不是对国家不忠，而是对‘星火革命’不忠。他效忠的是他守护了数十年的那个旧体系，是那些授予他勋章的旧规则，是那个由将军、承包商和国会山大佬组成的、运转了半个多世纪的‘军事-工业-国会复合体’。
他认为我们的改革是鲁莽的、危险的，会破坏‘军队的稳定’和‘战备状态’。他表面服从，暗中掣肘。我看过他的内部备忘录，听过他的闭门会议简报。他的核心诉求是‘维持’，而我们的目标是‘颠覆’。”
她身体微微前倾：“我需要的是你，肖恩。我需要你这把能劈开僵局、不怕沾血的战刀。我需要你完全绕开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传统指挥链，建立一套垂直的、只对你和我负责的执行与监督体系。动用司法部的调查权限，动用财政部的金融审计团队，我要你像在敌后侦查一样，给我挖出采购链条里最深的腐败证据，找出那些阳奉阴违的高级将领，锁定那些吸血的合同。我要的不是‘改进’，是‘清理’。”
肖恩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炽热的光芒。那是一种被完全信任、被赋予使命、并且与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完全契合时产生的兴奋。他放下咖啡杯，站直了身体。
“您需要流血的改革，总统女士？”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一丝血腥味。
“必要时，”克里斯的目光冰冷而坚定，“不惜代价。但我要的是精准打击，是手术刀，不是炸药。证据要确凿，程序要合法（至少表面上）。目标是摧毁抵抗力量，不是摧毁军队本身。你能做到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狰狞的冷酷笑容：“正合我意。我早就想把这座大楼里的某些寄生虫一个个揪出来，吊死在他们的勋章带子上。给我授权，总统女士。我会给您一套全新的、干净的国防部。我不需要布朗的忠诚，我只需要他……和他那帮饶服从，或者……消失。”
克里斯点零头，终于喝了一口那杯苦涩的黑咖啡。“很好。具体方案和授权文件，苏西会给你。从现在起，你直接对我负责。向我汇报，也只向我汇报。”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记住，肖恩，你是我插入这艘旧船龙骨下的楔子。要么把它彻底拆开重组，要么……就和它一起沉没。没有第三条路。”
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苏西对她微微颔首，两人迅速离开，留下肖恩·科斯特洛独自站在办公室里。
门缓缓关上。
肖恩没有动。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那顶布满战尘的旧头盔上。他伸出手，打开玻璃柜，将头盔拿了出来，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上面一道深刻的划痕。
“听见了吗，老伙计？”他对着头盔低声自语，眼中燃烧着野性的火焰，“终于……要来真的了。”
他将头盔重重放回原处，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部通讯按钮，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冷硬和权威：
“立刻通知成本评估与项目评估（cApE）主任、监察长（IG）、以及总法律顾问，一时后到我办公室开会。另外，取消我今下午所有与原参谋长联席会议办公室预定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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