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标记着“逻辑黑洞”的残缺信息，如同一根冰冷的刺，扎入了林生因获得海量知识而略显温热的心。星辉王庭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纯粹，他们对观测者、对太初殿，甚至可能对自己这样的“变量”，都有着远超乎表面的认知与谋划。
“种子计划”……“超脱变量”……
这些词汇在他脑海中盘旋，与观测者那超然物外却又隐含期待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自己从黑水村开始，一路挣扎求生，难道最终只是某个宏大计划中一枚比较特殊的棋子？甚至连跳出棋盘的努力，本身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与寒意在他心底蔓延。
他退出了万识回廊的链接，那枚透明晶体在他掌心渐渐冷却。光垒之内，柔和的光芒依旧，此刻却仿佛带上了一层无形的隔膜。
他需要信息，需要从侧面印证他的猜测。而目前他在王庭唯一能称得上有过交集，且可能透露些许信息的，只有辰和医生。
医生性格难测，目的不明，直接询问风险太大。而辰……虽然沉默寡言，但数次接触，尤其是前哨站并肩作战的经历，让林生觉得他或许有所不同。
数日后，当辰例行前来查看林生情况时，林生没有像往常一样专注于修炼或沉浸在万识回廊中，而是主动邀请辰在光垒内坐下，用意念凝聚出两把光椅。
辰似乎有些意外，星河光带头盔微微偏转，但还是依言坐下。
“伤势恢复得如何？” 辰例行公事般问道，声音平静。
“已无大碍，多谢关心。” 林生斟酌着措辞，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光垒外无垠的光之浅滩，“星辉王庭……果然不愧是延续了无数纪元的文明。万识回廊中的知识，令人叹为观止。”
“知识是文明的基石，亦是抵御虚无的武器之一。” 辰的回答带着星辉遗民特有的、近乎刻板的理性。
“确实。” 林生点头，话锋却悄然一转，“只是知识浩瀚，有时也会让人感到自身的渺与……困惑。比如，一些关于宇宙终极奥秘的记载，似乎语焉不详，甚至被标记为不可接触的‘逻辑黑洞’。”
他话的同时，体内混沌漩涡微微加速，一丝极其隐晦的、融合了存在与寂灭意境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心翼翼地探向辰。他并非要窥探辰的思想，而是试图感知其情绪最细微的波动。
辰头盔下的星河光带，流淌的速度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微的凝滞。尽管他没有任何肢体动作，也没有语气变化，但林生那独特的感知，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警惕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万识回廊权限分级严密。某些信息涉及文明最高机密或不可控风险，非必要人员无法接触。这是为了王庭的稳定与安全。” 辰的回答滴水不漏，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最高机密……” 林生轻轻重复着这个词，目光看似投向远方，实则余光紧紧锁定辰，“譬如，关于某些超然存在的‘观测’，或者……试图培育‘变量’的‘种子’？”
当“种子”二字出口的瞬间，辰周身的气息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紊乱！虽然他立刻控制住，但那瞬间的波动，没能逃过林生高度集中的感知！那不仅仅是警惕，更夹杂着一丝……被触及禁忌的惊悸！
沉默。
光垒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外界光海流淌的微弱嗡鸣。
过了好几息，辰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之前更加冰冷了几分：“林生，你的权限仅限于回廊基础区域。不应，也不能探究超出你权限范围的信息。这对你，没有好处。”
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这种态度，本身就明了很多问题。
“我只是好奇。” 林生收回探出的感知力，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的淡然，“毕竟，我一个来自偏远世界的凡人，能走到今，见识到如此多的不可思议，总觉得……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线牵引着。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他以退为进，将自己的经历归咎于“命运”，既解释了疑问的由来，也稍稍降低了辰的戒备。
辰再次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林生话语中的真实性。最终，他站起身。
“命运缥缈，唯有秩序与知识永恒。专注于你自身的道路，林生。那才是你唯一能把握的东西。”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告诫的意味，“王庭给予你庇护与机会，是希望你能成为对抗终焉的‘助力’，而非……‘变数’之外的‘变数’。”
完，辰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光垒。
林生独自坐在光椅中，看着辰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
辰的反应，几乎印证了他的猜测。星辉王庭高层，绝对知晓观测者与太初殿的存在，并且在进行着某个可能与“超脱”相关的“种子计划”。而自己这个意外闯入的、能够平衡寂灭与存在的“变量”，显然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关注，但这种关注中，充满了审慎、计算与……控制。
他们希望他成为对抗终焉的“利器”，却又担心他这把“利器”过于锋利，会伤及自身，或者脱离掌控。
“助力，而非变数之外的变数……” 林生低声咀嚼着辰最后的话语，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上，一缕灰蒙蒙的混沌之气悄然浮现，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转，内部玄黄与寂灭的道韵生生不息。
他的道，是于万古棋局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既然星辉王庭并非纯粹的庇护者，那他更需心谨慎，借其资源壮大自身，却不能完全依赖，更不能沦为他人计划的棋子。
下一步，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种子计划”，了解王庭真正的意图。同时，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有资格在未来的博弈中，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枚万识回廊的密钥。
看来，那些被标记为“禁忌”的知识领域，他必须想办法，去触及一二了。
光之浅滩的夜晚（如果这片永恒光明的领域有夜晚的话），似乎比往常更加静谧，也更加……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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