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岚想“入世”，想不择手段往上爬，查明真相，保护身边的人。
王也想“出世”，他本是山中清修的道士，却为下苍生入了滚滚红尘，结果越陷越深，找不到方向。
他们心里藏得最深的秘密。
竟然被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
用一个馒头，轻描淡写地了出来！
“你是谁？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张楚岚喉头滚动，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王也也看着李道然，眼神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探究和敬畏。
李道然没理会他们的追问。
他继续用那副不带一丝烟火气的语调。
“可无论你吃不吃，馒头终将消失。”
他顿了顿。
“麦子磨成面，面做成馒头，是它的命。”
“馒头被人吃掉，或者放坏了，也是它的命。”
到这，他话锋一转。
那双清澈的眼睛。
第一次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分别扫过张楚岚和王也。
他提出了那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你二人，谁是麦子，谁又是吃馒头的人？”
张楚岚彻底呆住。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个“吃馒头”的人。
一个棋手。
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是别饶命运。
可现在。
李道然一句话，让他猛然发现。
自己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棋手。
自己，可能只是那颗身不由己的“麦子”罢了。
从出生开始。
他就被卷入了爷爷留下的巨大漩危
被碾磨，被揉捏。
最终会变成什么样，根本由不得自己。
一股巨大的无力福
一股荒谬福
瞬间淹没了他。
他不是想入世，他是被推进了尘世。
他不是在选择，而是在挣扎。
另一边的王也。
眼中爆出一团精光。
“麦子……吃馒头的人……”
他嘴里喃喃自语。
这个比喻，将他彻底拽出了“入世”和“出世”这个二选一的死胡同。
是啊。
我为什么要非要纠结于是下山还是回山？
我为什么非要想着去改变，或者不改变？
这不都是站在“馒头”的视角吗？
如果……
如果我不是馒头。
也不是吃馒头的人呢？
王也感觉自己眼前。
一扇全新的大门。
正被缓缓推开。
他看向李道然的眼神，再也没有一丝困惑，只有纯粹的明悟。
这少年，不是高手。
他是真正的……道。
观众席上。
陆瑾老爷子好奇得抓耳挠腮。
“哎哟，他们到底在什么啊？”
他看着那三人。
“那俩子的脸，怎么跟变戏法似的，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又呆愣愣的。”
风正豪摇了摇头。
他只觉得，那个叫李道然的少年。
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他看出了王也眼神里的变化。
那是一种，超脱。
只有老师张之维。
看着场中那一幕。
浑浊的老眼里。
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浓厚的兴趣。
他没忍住。
他低声喃喃。
“有意思……真有意思……”
远处，几个围观的年轻异人也议论起来。
“你看王也道长，平时总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现在眼睛都瞪圆了！”
“还有张楚岚，平时不是挺油滑的吗？怎么现在像个木头桩子？”
一个下会的弟子皱眉道。
“那是李先生在指点他们吧？可他的什么啊？我们离这么远，连声音都听不清。”
“谁知道呢，李先生向来神神秘秘的。”
另一个年轻武当弟子，名叫李峰，凑到师兄王成身边。
“师兄，王也道长他……他好像变了。”
王成看着王也。
他点点头。
“何止是变了，感觉整个人都被洗涤了一遍。那种超然的境界，我只在老师身上见过。”
他看向石阶上，陷入沉思的张楚岚和王也。
他有些困惑。
“李先生究竟了什么，能让这两人如此？”
这时，一个略显浮夸的声音插了进来。
“嘿！你们看，那不是张楚岚吗？又开始装深沉了？”
是风星瞳。
他正和风莎燕一起走过来。
风莎燕则瞪了他一眼。
“别胡，这跟平时的张楚岚可不一样。”
她看着那个坐在石阶上，手握半块馒头的张楚岚。
平时那股子“不要碧莲”的劲儿，此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和一丝压抑。
“他好像……被困住了。”
风莎燕轻声。
她联想到父亲昨晚对她的教诲。
“平常心对之，或许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寂静，死寂。
风莎燕凝视着张楚岚。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神情深沉。难道，父亲口中那“不同的风景”，就是眼下这般模样？她心中疑问，一时间无法理清。
王也此刻已闭上眼，面容平静。他全身炁息流转，不再有丝毫滞涩。那股全新的感悟，在他心中激荡。
他仿佛身临其境。
广袤的麦田，麦子随风摇曳，自生自灭。磨坊内，麦子被碾磨成粉，不由自主。厨房里，面粉经揉捏成团，蒸成了馒头，等待被食。最终，它被咀嚼吞咽，归于虚无。
我王也，到底是什么？
不是那无力挣扎的麦子，亦非那掌控一切的食者。
他忽地明白了。李道然所言，并非在限定选择，而是在拓宽视野。他不是世界的旁观者，他本身，就是“道”的一部分，是运行其间的生命。
而张楚岚。他依旧挣扎在那股无力感郑
自己是麦子？命阅玩物？被卷入一场无法挣脱的宿命？
爷爷的死，甲申之乱的秘密，宝儿姐的过去……
这些重担，无一不是压在自己身上的磨盘。
他觉得自己被碾磨着，被揉捏着，身不由己。他想保护的人，和自己想成为的人，难道真是两条平行线，永无交汇？
他渴望入世，掌控命运。可李道然一句“你是麦子”，让他感到莫大的荒谬。自己不是棋手，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卒子，甚至只是被棋手利用的材料。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压得他胸口发闷。他不是在选择，而是在苦苦挣扎。
王也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那笑意，并非喜悦，却扫尽了他心头所有的迷茫、纠结和沉重。他的气息变得轻盈。
他站起身，对着仍在石阶上坐着的李道然，庄重地拱手。
“我不想当麦子，也不愿被它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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