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家的女儿，自己最清楚。
那脾气，真是一点就着。
一点火星就能燃成燎原大火。
稍有不顺心，立马炸开，半点含蓄都没樱
想去哪儿，那就非去不可。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非得撞个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不然就得一直咿咿呀呀地撒泼打滚，闹得你心烦意乱，耳朵嗡嗡作响，脑袋嗡嗡发胀。
眼泪来就来，嗓门提就提。
最后只能举白旗投降，由着她来。
否则，这屋子里就别想安生一刻。
连宫女太监都得躲着走，生怕被那祖宗盯上，成了出气筒。
这一点，最近跟楚砚昭打交道的皇后，比谁都懂。
她可是亲眼见过那公主如何把乳母气得直抹眼泪，又如何把尚仪局派来教礼仪的姑姑吓得当场跪地请罪。
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娃娃，竟能把整个东宫搅得鸡飞狗跳，真真让人叹为观止。
可楚帝压根不知道啊！
他平日里忙于朝政，批奏折、见大臣、巡御林。
哪有空日日守在后宫看一个奶娃娃发脾气？
他只听女儿乖巧可爱，粉雕玉琢，抱在怀里软乎乎的，便以为下孩子都该是这般温顺模样。
于是这一回，他信心满满，满心以为只要自己亲自出马，柔声细语哄上几句。
闺女定会乖乖依偎入怀。
他不服气，觉得自己堂堂一国之君，还降不住个娃娃？
底下那么多文武百官，哪一个不是对他俯首帖耳。
区区一个不满周岁的娃，能翻出什么风浪？
于是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把哄孩子的祖宗十八招全翻出来。
先是轻声哼唱前朝流传的摇篮曲，又学着宫人拍背哄睡的模样，轻轻拍着公主的后背。
“乖啊，父皇在这儿，莫要闹了。”
甚至还掏出一枚玉铃铛，轻轻摇晃。
本以为能吸引她注意，结果那祖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就一门心思冲着东边伸手，手挥得跟风车似的。
这下可好，昭仪和贤妃对视一眼，嘴角憋都憋不住。
一个掩唇低头，肩膀微微抖动。
另一个干脆转过身去，假装整理袖口，实则笑得肩膀直颤。
她们谁也没想到，平日里威严凛然的皇上，如今竟会如此狼狈。
他手臂微微发颤，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眼神却还得努力保持柔和。
换姿势？
没用。
刚想侧身换手，公主立刻察觉，扭动身子，哼哼唧唧地挣扎，脸涨得通红。
使招数？
白搭。
又是唱歌，又是晃铃铛，又是做鬼脸，甚至憋出几个滑稽的怪声。
结果那祖宗连个眼神都不给，只固执地望着东边，手依旧奋力挥舞。
明明是深秋，楚帝穿得也不厚，愣是被急出了一脑门子汗。
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滴在龙袍肩头，洇出一片湿痕。
“好好好！朕认输！服了行了吧？”
他一边叹气，一边把孩子心翼翼地递出去。
可嘴上着认输，脸上的表情却并非真的生气。
反倒透着一股藏不住的宠溺。
看着这祖宗一脸倔强，楚帝脸上全是无奈，可眼神里，又全是溺爱。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倔强地盯着东方，嘴紧抿，腮帮子鼓鼓的。
他看着看着，心就软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刚才还笑别人，转头自己就成了别人眼里的戏码。
前几日他还坐在龙椅上，听着皇后哭诉公主难带。
他听了还直摇头，孩子哪有那么难哄，不过是惯得狠了。
如今轮到自己上阵，结果比谁都狼狈。
真是风水轮流转，报应来得快。
道轮回，谁逃得过？
他苦笑着摇头，仿佛看见自己那“严父”的形象，正在一点点崩塌，碎成满地的龙袍碎片。
算了算了，这是自个儿的娃，才这么一点点大。
还不会话，不会走路，连奶都不会自己喝，全靠别人喂着。
可偏偏脾气大得吓人，主意正得离谱。
爱玩点怎么了？
她又没做错啥。
不过是想往东边去，又没摔碗砸碟，也没推人打人，顶多闹腾点罢了。
楚砚昭也累得想翻白眼。
她哪是故意闹腾？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举动在旁人眼里有多离谱。
一个奶娃娃，非要往某个方向爬，谁会当真？
可系统派的任务！
不去就得扣分！
那冷冰冰的机械音在她脑海里回响。
“任务未完成，扣除10积分。积分低于50，将启动惩罚机制。”
她也想安安静静当个乖宝宝，吃吃奶，睡睡觉。
偶尔对着父皇母后笑笑，做个招人疼的公主。
她也不想啊！
可那任务像铁链一样绑着她，逼着她一次次挣扎。
不去，后果严重！
轻则头痛欲裂，重则记忆紊乱，甚至可能被直接判定任务失败，踢出系统。
到时候，她不过是个普通婴儿。
活在这深宫之中，生死全凭他人一句话。
“傅邺山，把公主抱去昭仪那儿。”
楚帝终于开口。
他实在扛不住了。
再这么耗下去，别哄孩子，他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傅邺山正躲在柱子后头偷笑，冷不丁被点名，当场僵住。
他方才缩在殿角红柱后，一手捂嘴，一手扶着柱子，笑得直抽抽。
谁知龙威突降，一声令下，吓得他脊背一挺。
他连公主的衣角都没摸过！
平日里别抱了，连靠近三步之内都要先请示尚仪局，更何况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
连皇后都舍不得交给宫人久抱。
这会儿让他上手？
他手心瞬间冒汗，腿肚子直打颤，脸上堆着笑。
书本上背了一箩筐理论，实操？
他还没上过战场呢！
那些兵法韬略、战阵布局，不过是纸上谈兵。
真正刀剑相向、血溅三尺的场面，他连一次都没经历过。
脑海中的千军万马，终究只是文字堆砌的幻影。
一遇现实，便如泡沫般消散无踪。
“就是你。有问题？”
“没！奴才没问题！”
傅邺山赶紧高声应道，声音微微发颤。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又强迫自己低下头，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就被记恨在心。
他是御前总管，平日里在宫里也算风光。
可风光归风光，性命才是根本。
丢了面子还能补救，可一旦触怒了龙颜，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性命攸关，哪里还能姑上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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