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安静得只听得见设备散热风扇规律的嗡鸣。
张勤盯着白板，脑子里却反复回荡着那句话。
关于我们。
我们？
她和周怀瑾？
这两个名字，为什么被这样一个暧昧的词连接起来？这不符合逻辑，不符合她认知里的任何公式！
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紧闭的抽屉。
那里像锁着一只潘多拉的魔盒，在打开之前，你永远不知道里面是致命的诱惑，还是能将她理智焚烧殆尽的灾难。
两辈子，她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
上辈子，她的人生被三个词填满：考试，代码，KpI。从重点学一路拼杀到大厂9-12-7，最后猝死在工位上。
她的人生就是一台为性能而生的精密机器，每一秒的算力都用在攻克难题上，没有一丝一毫留给风花雪月。
别情书，就算有男生递来一瓶可乐，她都会下意识反问对方是不是想讨论下一季度的技术指标。
重活一辈子，她想活得像个人。
有家人，有朋友，有喜怒哀乐。
那么……是不是也该有爱情？
这个陌生的词汇，让她这个习惯掌控一切的人，第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的恐慌。
就像面对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理论基础的未知领域，她所有的计算和推演，全部失效！
周怀瑾……
那个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男人。
那个在子弹面前，毫不犹豫用血肉之躯护住她的男人。
张勤的心跳，骤然乱了章法。
她猛地站起来，在狭的空间里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不行！
她一把拉开另一块白板，抓起记号笔。
笔尖划过白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白板上出现一行字。
【课题：关于“我们”的可行性分析】
A：周怀瑾。
b：张勤。
她列出周怀瑾的已知条件：舍身相救、背景、意图……
又列出自己的：身份保密、风险等级、任务周期……
写到一半，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烦躁地一把将所有字迹擦掉！
情绪，根本无法量化！
就在这时，张勤忽然笑了。
怕什么？
不就是个新课题吗？
一个需要投入时间、精力，并且结果完全未知的……软课题。
这么一想，那股慌乱瞬间被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胜负欲彻底取代！
她张勤，两辈子，攻磕难题还少吗？一个男人，还能比“龙芯”更复杂？！
想通这一点，张勤感觉混乱的思绪被强行理顺。
她大步走回原来的白板前，盯着那组困扰了她几的合金配比公式。
“思路错了……全错了！”
“为什么一定要在现有晶体结构上做加法？为什么不重置它！”
她拿起笔。
新的公式，新的模型，在她脑海里疯狂涌现。
林伟推门进来时，张勤正一个人占着三块白板，手里的笔快得只剩下残影。
“吃饭。”他把饭盒放在桌上。
“不吃！”张勤头也不回，声音亢奋得发颤，“我摸到门了！我抓到它了！”
林伟看着她，又瞥了眼那个她碰都不碰的抽屉。
这信，是兴奋剂？
——————————
与此同时。
东南亚，无名丛林。
空气湿热，腐烂的落叶散发着甜腥气。
“猎豹”突击队正在潜伏。
李霄像一块石头，趴在巨大的榕树冠里，一动不动。
眼睛死死锁着瞄准镜。
镜中，是三百米外，一个林间屋的窗口。
他的呼吸平稳。
但脑子里，全是爷爷的咆哮。
“一个姓周的子，给勤勤写情书了！”
“再不动弹，就等着喝人家的喜酒吧！”
情书……
他想起高郑
周怀瑾是光，成绩好，家世好，会弹钢琴，课桌里每都能清出十几封粉红色的信。
而他李霄，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同学眼里的恶霸。打架，狠，不爱话。
有一次，他把几个堵截女生的混混打得哭爹喊娘。
他以为至少能换来一句谢谢。
结果，那女生看着他，吓得脸色惨白，哭着跑了。
仿佛他比那些混混更可怕。
周怀瑾是光。
他，是光背后的影子。
现在，光要去照亮他放在心尖上，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的那个人了。
凭什么？！
攥着枪托的手，骨节根根泛白，青筋暴起。
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声音：“队长，目标出现。”
李霄的瞳孔缩成一个点。
瞄准镜里，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端着酒杯，大摇大摆地走到窗口。
“蝉”组织在东南亚的一个头目。
按计划，应等目标进入开阔地，再一击必杀。
李霄不想等了。
他调整呼吸，手指搭上扳机。
风速三，湿度八十五。
三百米，弹道左偏零点三毫米。
他扣动扳机。
砰。
一声轻响。
一声被消音器压抑的轻响。
瞄准镜里，那个窗口瞬间被一片红白色的浆液糊满！
“卧槽！”耳机里传来观察员的惊呼，“队长！你……提前开火了！”
“任务完成。”李霄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收队。”
他拉动枪栓，滚烫的弹壳弹出，掉进树叶里。
他收起枪，从十几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弯腰，捡起了那颗还带着灼人温度的弹壳，放进了口袋。
几个队员聚拢过来，看着他们的队长，眼神里全是敬畏。
一个队员忍不住问：“队长，你今……火气有点大？”
李霄没理他，只是拿出擦枪布，一遍又一遍，用力擦拭着自己冰冷的爱枪。
那不是火气。
是杀气。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在用三百米外的头颅，写一封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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