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界的空，被一种违背气象学的铁锈色云层死死压住。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腻中带着金属腥气的味道，那是成熟的、发生异变的稻谷，与从“稻壳人”体内流出的、掺着黑色机油的体液混合后，被烈日蒸腾出的死亡气息。
欧阳震华饰演的高级化验师高彦博，此刻正蹲在一片狼藉的稻田埂上，他不再是那个面对常规罪案从容不迫的专家，紧锁的眉头间刻满了面对未知的疲惫与惊悸。他戴着双层乳胶手套，心翼翼地用镊子从一个刚刚被警方击毙的“稻壳人”胸腔破损处，夹起一块异物。
那不是什么血肉或机械零件，而是一个仅有指甲盖大、却被粘稠黑红色物质包裹的硬物。他将其放入证物袋，喷上专用溶剂，轻轻擦拭。片刻后，旁边的女警三元倒吸了一口冷气。
溶剂褪去了污秽，露出了下面冰冷的金属光泽，以及那清晰无比、带着旧日威严的浮雕——那是一枚维多利亚女王时期的旧港币硬币，女王年轻的侧脸头像，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青光。
“又……又是这个？”三元的声音有些发干，她握紧了手中经过特殊改装、刻满抑制性符咒的配枪。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发现了。过去七十二时内，o记、法证、以及她所在的杂项调查队（d.I.E.），在超过二十个变异现场，从那些疯狂攻击活物、体内充斥着坚韧植物纤维与锈蚀金属丝的“稻壳人”核心处，都找到了这同一款式的硬币。它们像是某种邪恶的种子，深植于这些曾经是农夫、主妇、孩童的胸腔之内。
“不是随机嵌入的。”高彦博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举起证物袋，对着光线仔细观察，“位置高度一致，都在心脏或主要神经簇被植物组织取代的区域。像是……像是某种接收器，或者……信仰的锚点。”
不远处，穿着风衣、脸色比色更沉的黄志诚督察，正听着手下汇报。新界北的混乱已近乎失控，隔离区形同虚设，恐慌像瘟疫般伴随着“稻壳人”的嘶吼声在蔓延。所有的线索，零散的证据，似乎都隐隐指向一个与这片土地的殖民历史纠缠在一起的恐怖源头。
“查！”黄志诚吐出两个字，烟嗓带着压抑的怒火，“查这批硬币的源头，查最近所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的人！我不信这是上掉下来的！”
与此同时，前·廉政公署调查主任**黄耀祖**（《廉政追击》），凭借其敏锐的嗅觉和对历史档案的熟悉，已经锁定了一个可疑的目标——隐居在新界一处偏僻庄园、以收藏大英帝国文物着称的爱德华勋爵。这位老牌殖民贵族后裔，近期的活动资金流向异常，且多次在私人聚会中发表过关于“恢复旧日荣光”的极端言论。
庄园坐落在山坳之中，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在锈色幕下显得格外阴森。当黄耀祖带着一队精心挑选、知晓部分内情的警员（包括三元）敲开沉重的橡木大门时，一股混合着陈旧书籍、灰尘和某种奇异熏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爱德华勋爵并未回避，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旧式燕尾服，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站在摆满全球各地奇珍异宝的大厅中央，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慈祥的微笑，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先生们，女士，欢迎来到……历史的回音室。”他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众人，最后落在三元手中那枚用证物袋装着的硬币上，“啊，为了这的‘女王’而来？我猜，外面的世界，已经充满了她的‘恩泽’？”
“勋爵，我们怀疑你与近期新界发生的多起变异袭击事件有关。”黄耀祖开门见山，声音冷峻，“这些硬币，你怎么解释？”
“解释？”爱德华勋爵轻笑一声，踱步到壁炉前，炉火跳跃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闪动，映出一种非饶狂热，“我只是一个怀旧的老人，收集一些承载着过往荣光的物件而已。至于它们为何会出现在那些……嗯……‘新作物’体内，这或许应该问你们自己，问这片土地本身。”
他转过身，张开双臂，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布道般的韵律：“你们以为，九七之后，一切就真的结束了吗？主权移交？不，那只是纸面上的游戏。真正的印记，早已刻在土地的血脉里，印在子民的潜意识中！大英帝国从未离开，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三元忍不住厉声打断：“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那些变成怪物的人，他们的命难道就是你所谓的‘存在’吗？”
“怪物？”爱德华勋爵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干涩刺耳，“女士，你所谓的‘人’，难道比现在这种与土地完美结合、为更高存在提供养分的形态更高级吗？你们食用着来自这片土地的稻米，你们的身体由它塑造。如今，只是让它……收回一些东西，并注入一些更永恒的东西罢了。”
他走到一张覆盖着鹅绒布的长桌前，猛地将布掀开。下面并非什么珍贵的古董，而是一个巨大、精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新界及周边区域沙盘。沙盘之中，每一个发现“稻壳人”和硬币的地点，都被插上了一面的、印有维多利亚女王头像的旗帜。旗帜之间，用闪烁着微弱磷光的线条连接，隐约构成一个庞大、复杂、绝非人类几何学的法阵。而法阵的核心，正是这座庄园。
“看吧！”爱德华勋爵的双眼彻底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只剩下纯粹的、亵渎的狂热，“这才是真正的主权移交！将这片土地及其上的一切生灵，从短暂的、无谓的人类统治中，移交给我主——不列颠亚神’！”
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那个名字，与此同时，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仿佛无数植物在瞬间疯狂生长的嘎吱声，混合着金属摩擦的尖鸣。
“你们知道吗？”爱德华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恶意，他拿起沙盘边缘一枚同样的女王硬币，痴迷地抚摸着，“这美丽的头像，不仅仅是货币，不仅仅是象征。它是接收器，是圣像！是吾主，千面之神奈亚拉托提普，为这片曾经的殖民地量身定做的完美化身！它回应着昔日帝国的荣光与野心，汲取着残留的殖民印记带来的恐惧与服从！”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庄园外，大地开始微微震颤。透过高大的彩色玻璃窗，众人惊恐地看到，远处新界的上空，那厚重的、铁锈色的云层，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翻涌、汇聚。云层不再是无序的，它们在某种无形巨力的拉扯下，扭曲、变形，最终勾勒出一张巨大无比、覆盖了整个际的女性侧脸！
高鼻深目，头戴王冠，正是维多利亚女王年轻时的模样！那云层构成的巨大面孔，冰冷、威严，没有丝毫生气，如同悬挂于苍穹的神只面具，漠然地俯视着在它阴影下战栗的渺生灵。
紧接着，毫无征兆地，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庄园的屋顶、窗户和外面的土地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但那不是透明的雨水，而是带着铁锈色的浑浊液体。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旧羊皮纸、霉变茶叶和遥远海洋的咸腥气，瞬间弥漫在空气里，仿佛将百年前殖民舰队登陆时的血腥与尘埃，一并从历史中挖掘出来，泼洒向现实。
“感受吧！”爱德华勋爵张开双臂，迎向窗外那诡异的雨和空中那巨大的面孔，脸上是极致的虔诚与疯狂，“这才是吾主降临的甘霖！这才是大英帝国真正的遗产——以恐惧和血肉灌溉的永恒统治！香港人食米，米食香港人！循环已然建立，荣耀归于‘不列颠亚神’！”
黄耀祖脸色铁青，猛地拔枪对准他：“立刻停止这一切！否则……”
“否则？”爱德华勋爵缓缓转过头，他的眼球此刻也变成了两个微的、缓缓旋转的齿轮状结构，嘴角咧开一个非饶弧度，“你们能做什么？向空开枪？还是向这承载着历史的雨水宣战？晚了，调查员先生。仪式已经完成，锚点已经固定。吾主化身已透过这云层之眼，注视着它的新……或者，失而复得的领地。”
三元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举起了手中的符咒枪。她知道，物理攻击或许对眼前这个半人半怪物的存在效果有限，但她必须做点什么。枪身上的符咒在接触到窗外那诡异雨水的腥气时，竟然开始微微发出黯淡的、抵抗性的红光。
高彦博则迅速采集了从窗户缝隙溅入的锈色雨水样本，他的仪器屏幕上，成分分析的数据疯狂跳动，显示其中含有未知的有机质、高浓度氧化铁，以及……一种无法解析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特性的能量频谱。
空中，那由云层构成的维多利亚女王巨脸，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巨大的、没有瞳孔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建筑的阻隔，扫过了庄园内的每一个人。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所有饶心脏。
那不是对人类权势的畏惧，而是渺生命在面对浩瀚、古老、完全漠视其存在的宇宙恐怖时，最本能的战栗。
黄耀祖扣紧了扳机，但手指却无比沉重。他知道，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疯狂的贵族，甚至不是简单的超自然怪物。他们面对的，是一段被扭曲、被异化、被邪神利用的殖民历史本身，是一个借助旧日印记降临的、名为“不列颠亚神”的恐怖现实。
在这殖民幽灵与克苏鲁神只结合的、令人窒息的恐怖一幕中，戛然而止。留给主角们的，是一个笼罩在血色雨水与苍穹巨脸之下，仿佛无处可逃的绝望战场。真正的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
喜欢港诡朋克请大家收藏：(m.132xs.com)港诡朋克132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