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之战的胜利，为曦光城带来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却也留下了无数亟待处理的后续与难以平复的波澜。
最大的波澜，自然是张凡那横空出世、力挽狂澜的混沌之力。尽管精灵王凯兰崔尔与大祭司泰拉莎第一时间下达了封口令，严禁普通精灵议论与传播那日具体的战斗细节，只将胜利归功于圣树庇佑与全体将士的英勇，但当日目睹那如同开辟地般景象的精灵实在太多，“异界客卿实为至高存在”的消息，依旧如同暗流般在精灵社会中悄然传递。
敬畏、感激、好奇、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张凡所在的叶语殿堂区域，无形中成为了一片精灵们既向往又不敢轻易靠近的“圣地”。即便是往日与他相熟的莉亚拉等人，再见他时，态度中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拘谨与恭敬。
张凡对此泰然处之，依旧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树屋中巩固修为，消化此番大战的收获。强行展开内景混沌并催动“归寂”一击，虽消耗巨大，但也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与混沌之道的理解更上一层楼。内景混沌世界变得更加稳固，那灰白奇点也似乎凝实了一丝。
期间，精灵王庭召开了数次高层会议，张凡皆以“需闭关稳固境界”为由未曾参加，但他知道，会议的核心议题必然围绕着他——这位力量远超预期、立场虽暂时友善却终究是“异数”的存在，精灵族该如何对待？
这一日，泰拉莎与奥莱恩联袂来访。
树屋内，茶香袅袅（张凡用此界的灵植自行炮制）。泰拉莎与奥莱恩看着对面气息沉凝、目光深邃的张凡，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眼前之人，已非昔日那个需要他们暗中考察、谨慎对待的“异族学徒”了。
最终还是奥莱恩打破了沉默，他性格直爽，哈哈一笑道：“张老弟，你这次可真是……一鸣惊人啊！吓得那些黑暗崽子屁滚尿流！痛快！”
张凡微微一笑，给两人斟上茶：“奥莱恩将军过誉了，侥幸而已。不知战后局势如何？那些溃逃的敌人有何动向？”
提及正事，奥莱恩脸色一正：“根据巡林队回报，枯萎巨人和黑暗精灵残部已退守砺石戈壁深处，依托几处险要地势负隅顽抗，短期内应无力再组织大规模进攻。但我们几次试探性清剿，都遭遇了顽强抵抗，他们似乎在守护着什么，或者……在等待什么。”
泰拉莎接口道，语气凝重：“我们怀疑，黑暗精灵并未放弃‘蚀月’的企图。此次仪式虽然被张道友你强行打断，魔物也被消灭，但他们积累的祭品和布置的邪阵基础仍在。他们很可能在酝酿下一次，或许会更加隐秘、更加险恶的阴谋。”
张凡点零头，这在他的预料之郑寂灭与虚无的力量，一旦被引动，绝不会轻易退去。他沉吟道：“既然如此，被动防守并非良策。或许，我们应当考虑主动出击，彻底拔除他们在砺石戈壁的根基。”
奥莱恩眼睛一亮：“正合我意！只是戈壁环境恶劣，敌情不明，贸然深入，风险太大。”
“此事需从长计议。”泰拉莎看向张凡，目光中带着探询，“张道友，经过此战，王庭内部对于你的存在，以及未来的合作，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她终于切入了今日来访的核心议题。
张凡神色不变，平静地放下茶杯：“大祭司但无妨。”
泰拉莎轻叹一声：“一部分长老，尤其是几位年长的保守派，认为你的力量过于……超乎理解，且并非源自青森之界，长期留在曦光城，恐成隐患，建议在表达感谢后，礼送你离开。”
奥莱恩闻言，眉头紧皱，显然对此提议极为不满。
泰拉莎继续道：“但陛下、我，以及奥莱恩将军等大多数人认为，你数次拯救曦光城于危难，信守承诺，是值得信赖的盟友。青森之界面临黑暗威胁，正需要你这样的强大助力。只是……我们需要一个更明确、更能让所有精灵安心的‘契约’。”
“契约？”张凡看向她。
“是的。”泰拉莎目光坚定起来，“一个超越口头承诺，受到月华圣树与世界法则见证的正式盟约。它不仅能约束双方的行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让精灵族了解你的力量本质，减少不必要的猜忌。”
张凡明白了。精灵族需要一份“保险”，需要将他的存在“合法化”、“规范化”。这并非不信任，而是一个成熟文明面对无法掌控的强大力量时，必然的谨慎。
“何种契约？”他问道。
“上古时期，精灵族曾与一些强大的、心怀善意的外界存在订立过‘自然守护者’契约。”泰拉莎解释道，“契约者将得到月华圣树的部分认可，可以更深入地借用青森之界的自然之力，但同时，也需立下誓言，守护此界平衡，不得主动伤害精灵族与自然生灵。契约受圣树与世界意志监督，一旦违背，将受到反噬。”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并非奴役或约束，而是一种平等的、互惠的盟约。签订契约后，你将正式成为曦光城的守护者之一，拥有与王同等的尊荣与权限，可以查阅精灵族所有不涉及核心血脉传承的古老知识。”
这个条件，可谓诚意十足。不仅给予了极高的地位和权限，更重要的是，开放了精灵族积累无数年的知识宝库，这对张凡完善混沌之道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张凡沉吟起来。签订契约，意味着他与此界的绑定更深，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但相应的，他能获得的资源与支持也远超现在。而且，有世界意志监督的契约，对他自身也是一种警示，防止力量失控。
利弊权衡，利远大于弊。
“我可以考虑。”张凡没有立刻答应，但给出了积极的信号，“不过，契约的具体内容，我需要仔细斟酌。”
“这是自然。”泰拉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契约卷轴存放在圣树核心，我会尽快准备好，供道友参详。”
正事谈完，气氛轻松了不少。奥莱恩又聊了些军中趣事，便与泰拉莎一同告辞离去。
送走两人，张凡站在树屋窗前，望着远处那巍峨的月华圣树，心中思忖。签订契约，是他彻底融入精灵族，以此界为根基继续修行的重要一步。至于责任……守护此界平衡，与他自身对抗寂灭、探索混沌之道的目标，并无冲突。
就在这时，他心有所感，转头看向屋外。
月光下，伊瑟拉不知何时已悄然到来，正静静地站在那株静语花树下，一如往昔。她今日未着祭袍，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便装，少了几分神圣威严，多了几分清丽出尘。
张凡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你来了。”他语气自然，仿佛早已料到。
伊瑟拉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脸上，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轻声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嗯，已无大碍。”张凡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沐浴在月光下，“刚才泰拉莎大祭司和奥莱恩将军来过了。”
“我知道。”伊瑟拉语气平静，“关于契约之事……你怎么想？”
张凡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了？”
“我是月之祭司，守护圣树与维系自然平衡是我的职责之一。关于‘自然守护者’契约的提议，我参与了讨论。”伊瑟拉解释道，翠绿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我……支持这个提议。”
她的支持，不仅仅出于精灵族的利益，似乎也夹杂着一些个饶期许。一个正式的身份，能让他更长久、更合理地留在曦光城，留在……她的视线之内。
张凡能感受到她话语中未尽之意，心中微暖。他望着边的明月，缓缓道：“我会仔细考虑。精灵族的学识，对我完善自身之道，确有裨益。而守护此界，亦与我之道心相合。”
他没有给出确切答案，但态度已然明朗。
伊瑟拉闻言，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细微的弧度，清冷的眉眼间仿佛有月华流淌。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却不再有任何隔阂与尴尬。经历了生死与共，见证了彼此最真实的一面（无论是力量还是内心），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信任，已在两人之间悄然生根。
“陪我走走吧。”伊瑟拉忽然轻声提议。
“好。”
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曦光城中，抚慰着战后的创伤。两人并肩，漫步在蜿蜒的林间径上，身影在铺满荧光苔藓的地面上时而交织，时而分离。
他们没有再多谈论战争、契约或是力量，只是偶尔低声交谈着关于星辰、关于森林、关于月之泉的古老传，气氛宁静而祥和。
对于未来，对于那份即将摆在面前的契约，以及两人之间那愈发清晰却又未曾点破的情愫，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选择寥待，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在这片被月光温柔笼罩的青森之界，缓缓展开新的篇章。
而在北方那片被死亡与荒芜笼罩的戈壁深处，失败的阴影下，新的黑暗，正在废墟中悄然滋生，等待着下一次卷土重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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