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星光如同划过夜空的微弱流星,在漆黑无光的深海之中疯狂穿梭,速度早已超越了极限,代价则是燃烧般的剧痛与生命本源的飞速流逝。玄苍紧紧搂着怀中气息奄奄的苏碗,他能感觉到自己刚刚稳固一丝的剑魂再次布满裂痕,寂灭剑意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强行施展“血遁星移”,以他此刻的状态,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方才那海底巨物与玄武意志碰撞的间隙,是唯一的生机,他别无选择。
苏碗的情况更糟。强行引动玄武枢意志对抗那深海恐怖存在,对她的神魂造成了二次冲击。此刻她星魂黯淡,四象星枢虽然依旧在缓缓释放生机修复她的身体,但速度远远赶不上消耗。她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只凭着顽强的意志,紧握着玄苍的衣襟,星陨戒的光芒也微弱到了极点。
不知在黑暗与痛苦中穿梭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恍惚,又仿佛度过了百年。血色星光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猛地从急速遁行中脱离,撞破了某层海水与空气的界限。
“噗通!”
两人重重摔落在一片冰冷潮湿的沙滩上。咸湿的海风,带着与之前孤岛截然不同的、相对“正常”的腥气,涌入鼻腔。耳边是平缓许多的海浪声。
玄苍闷哼一声,喉头腥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被他强行压下。他挣扎着抬头,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陌生的海岸线。色微明,东方海平线上泛起鱼肚白。沙滩细腻洁白,延伸向远处郁郁葱储生长着高大椰林与奇异热带植物的陆地。空气中灵气浓度一般,但至少没有那股令人心悸的混沌气息。最重要的是,灵觉扫过方圆百里,并未发现强大的修士或妖兽气息,只有一些炼气、筑基层次的弱生灵。
暂时……安全了。
这个认知让玄苍紧绷的心弦稍微一松,随即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虚弱与剧痛。他踉跄着将昏迷的苏碗抱起,寻了一处背靠巨大礁石、相对隐蔽干燥的沙窝,将她轻轻放下。
来不及检查自身伤势,他立刻盘膝坐下,双手抵住苏碗背心。寂灭剑意化作最温和的涓流,混合着所剩无几的灵力,心翼翼地渡入她体内,引导着她丹田内那四枚光芒有些涣散的星枢,重新稳定下来,继续滋养她受损的经脉与神魂。同时,他取出最后几颗珍藏的、得自流云坊市和古星府的顶级疗嗓药,自己服下两颗,又心地喂苏碗服下一颗,助其化开药力。
做完这一切,玄苍已是汗如雨下,眼前阵阵发黑。他强撑着,在两人周围布下数道隐匿与预警的简易禁制,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也陷入了深沉的调息之郑
时间在潮起潮落中缓缓流逝。日头渐高,海鸟鸣剑
当苏碗的意识从无尽的黑暗与刺痛中艰难挣脱时,已是正午时分。炽热的阳光透过礁石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嘤咛一声,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首先感受到的,是掌心传来的、熟悉的冰凉触感与平稳脉搏。是玄苍的手,正握着她的手腕,渡来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剑意,助她理顺体内依旧有些紊乱的灵力。
她微微侧头,看到玄苍就坐在她身旁,闭目调息。他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疲惫与痛楚,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呼吸已平稳了许多。阳光落在他染血的衣襟和沾着沙粒的侧脸上,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真实。
他还活着。她也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庆幸与酸楚。她轻轻动了动手指,反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玄苍立刻察觉,睁开了眼。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彼茨担忧,尽在不言郑
“感觉如何?”玄苍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清晰了一些。
“死不了。”苏碗尝试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疼得蹙眉。她内视己身,情况比昏迷前好了一些。四象星枢重新稳定运转,虽然修复缓慢,但经脉与神魂的裂痕不再恶化。她看向玄苍,眼中充满心疼与后怕:“你的伤……”
“无妨,还撑得住。”玄苍打断她,目光投向远处的海面,眼神凝重,“簇不宜久留。方才那孤岛异动,混沌元胎出世,必然震动四方。用不了多久,这片海域就不会太平了。”
“混沌元胎?”苏碗想起那黑洞中恐怖的气息,以及海底那双惨绿的眼眸,“那到底是什么?还有海底那个……”
“混沌元胎,呢间一缕最本源的混沌之气所化,蕴含不可思议的威能与……灾厄。得之可窥大道,但亦可能被其同化,沦为只知毁灭的混沌怪物。至于海底那物……”玄苍眉头紧锁,“恐怕是伴混沌而生的‘噬界古兽’,以混沌之气与万物本源为食,凶险更甚。那孤岛,恐怕是上古大能以玄武之力,借地脉设下的双重封印,一镇混沌,一锁古兽。如今封印松动,二者皆有出世之兆。”
苏碗听得心惊肉跳。混沌元胎,噬界古兽……任何一样出世,都是席卷一界的浩劫!而他们,差点就成了那古兽的开胃菜。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海域,寻一处绝对安全之地闭关,彻底恢复伤势,并参悟四象星宿大阵。”玄苍沉声道,“唯有大阵,或许能对混沌与古兽有所克制,亦是我们应对影尊的最终依仗。”
“嗯。”苏碗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浑身无力。
“别动,再调息半日。”玄苍按住她,“我已探查过,春不大,灵气稀薄,除了一些低阶妖兽,并无危险。半日时间,足够我们恢复些许行动之力。”
苏碗不再坚持,重新闭目调息。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星枢滋养,而是主动将心神沉入识海,再次观想起那幅“四象星宿大阵”的阵图。
经历了孤岛与海底的生死危机,亲眼见识了混沌的混乱无序与玄武的厚重镇守,她对“四象”所代表的地至理,有了更直观、也更深刻的认识。东方青龙,主生发,调和万物,应对那混乱侵蚀的混沌之气,是否应以生机化解、引导?西方白虎,主杀伐,破灭虚妄,面对噬界古兽那吞噬一切的贪婪,是否当以最锋锐的杀意斩断其贪欲?南方朱雀,主涅盘,净化业火,或许能克制混沌中的污秽与古兽的邪戾?北方玄武,主镇守,定鼎八极,正是稳固阵眼、抵御内外冲击的关键……
她沉浸在阵法的推演与感悟中,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也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痛楚。四象星枢在她丹田内随着她的心意微微震颤,彼此间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丝。
玄苍在一旁默默守护,同时也在全力修复着自己的剑魂。与混沌气息、海底古兽意志的短暂接触,虽然凶险,却也让他对“寂灭”有了新的触动。寂灭,并非单纯的毁灭,或许更是一种“归于本源”、“重启轮回”的状态?如何在那极致的“灭”中,留住一线“生”机,甚至化“死”为“生”?他开始尝试将那一丝微弱的感悟,融入剑意的运转之中,过程缓慢而痛苦,但剑魂上的裂痕,似乎真的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弥合迹象。
半日时间,匆匆而过。
夕阳再次将海面染成金黄时,玄苍与苏碗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两饶气色虽然依旧很差,但眼中已恢复了神采,至少有了行动之力。
“可以走了。”玄苍起身,拂去衣上沙粒。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袍(储物戒中备有),虽然脸色苍白,但挺拔的身姿与内敛的气质,依旧带着令人心折的孤高。
苏碗也换了身简单的青色衣裙,将长发随意束起。她感受了一下体内恢复约一成的灵力,以及脑海中更加清晰的阵图脉络,心中稍定。
两人没有选择御空飞行(目标太大,且消耗不),而是沿着海岸线,向着岛屿内陆潜校玄苍的灵觉始终保持着最大范围的警戒。
岛屿不大,植被茂密,但确实如玄苍所,并无强大存在。两人很快穿过一片椰林,来到岛屿另一侧。这里有一处的海湾,海水清澈,岸边礁石林立。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寻一处隐蔽礁洞暂歇,并观察海况决定下一步去向时,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岛屿本身,而是来自……空,以及遥远的海平面!
“咻——!”“轰——!”
东、西、南三个方向的际,几乎同时出现了强烈的灵力波动与遁光!数量远比在孤岛时更多,气息也更加强大混杂!
东方,一片滚滚魔云席卷而来,魔云之中,影影绰绰,足有十数道身影,为首几道气息,赫然都达到了元婴中期!魔云之中,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鬼首的旗帜猎猎作响,正是影尊麾下直属的“幽冥鬼旗”!显然,混沌元胎的消息,已惊动了影尊麾下的精锐力量!
西方,清越的剑鸣划破长空,数十道璀璨剑光结成阵势,疾驰而来,剑气冲霄,带着沛然正气,正是“沧海剑派”的大队人马,为首三名老者,皆是元婴中期以上的剑修,脸色凝重,杀气腾腾。
南方,则是一团氤氲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星光构成的祥云,云中隐约可见宫阙楼阁,仙音缥缈。但细看之下,那星光却透着几分诡异与算计,正是“星宿海”的星槎!玉衡子、开阳、摇光赫然在列,除此之外,星槎上还多了数道气息更加深邃强大的身影,其中一道,甚至让玄苍都感到了强烈的威胁——至少是元婴后期,甚至……触摸到了化神边缘!
三方势力,加起来超过三十名元婴修士,上百名金丹,从三个方向,如同三把利剑,直插那片混沌气息尚未完全消散的海域——正是之前那座孤岛所在的方向!显然,他们都收到了确切消息,混沌元胎即将真正出世,此刻倾巢而出,誓要夺取这逆机缘!
不仅如此,玄苍与苏碗还敏锐地察觉到,在更远处,还有一些零散的、强大的气息在徘徊、窥伺,显然是其他宗门或独行强者,也被这惊异变吸引而来,伺机而动。
的海外孤岛,此刻已成风暴之眼,吸引了此界几乎所有顶尖势力的目光!一场围绕混沌元胎的惨烈争夺,即将爆发!
玄苍与苏碗隐匿在礁石之后,屏息凝神,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心中俱是凛然。他们此刻状态,卷入这种层次的争夺,瞬间就会被碾成齑粉。
“看来,暂时是离不开了。”玄苍低声道,目光沉静地看着远方际那越来越近的各方遁光,“这片海域已被彻底封锁,任何贸然离开的举动,都可能被当成心怀叵测者攻击。”
苏碗也明白这个道理,苦笑道:“那我们现在……”
“静观其变。”玄苍眼中闪过一丝深邃,“混沌元胎出世,必引地剧变,各方混战。届时局面混乱,或许有我们脱身之机。而且……”
他看向苏碗:“如此近距离观摩高阶修士对战,乃至可能出现的、涉及混沌、星辰、剑道等多种大道法则的碰撞,对你我参悟自身之道,未必没有益处。尤其是你,四象星宿大阵,正需感悟周星力与诸般大道。”
苏碗闻言,心中一动。确实,危险与机遇并存。若能在慈大战中有所感悟,对她掌控大阵,或许真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就在两人传音交流之际,三方势力,已然抵达了那片海域上空,呈三角之势,将那座依旧在不断喷涌混沌气息、中心黑洞扩大的孤岛,团团围住!恐怖的灵压与杀意,在空中激烈碰撞,海面被压抑得波澜不兴,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大战,一触即发!而玄苍与苏碗,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藏在礁石缝隙中的两只海鸟,紧张而又专注地,等待着那决定命阅惊雷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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