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京城万俱寂，唯有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楚佑如同一抹幽灵，悄无声息地掠过重重屋脊，最终落入城西一所废弃已久的祠堂院内。
祠堂内烛火未燃，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道黑影早已静立等候，见到楚佑现身，立刻单膝跪地，压低声音：
“臣张峰\/莫玄，参见国主！”
“起来话。”楚佑抬手，声音低沉而清晰，“情况如何？”
禁军副统领张峰率先开口，语气凝重：“回国主，近半月来，京城守备看似加强，但暗中有多处异常。右骁卫营都尉刘猛、南门监门校尉周横等数名中级军官，行为颇有反常，或以各种理由调整巡防路线，或频繁接触一些身份不明的商贾。臣已派人暗中监视，但尚未拿到确凿证据。”
暗卫指挥使莫玄接着禀报，他的声音更显冷肃：“启禀国主，暗卫监控发现，城内永昌、福运两家大车行，以及济安堂、百草轩、几家药铺，近月来有大量不明物资进出，尤其是药材和某些特殊矿粉，数量远超其正常经营所需。且这些商铺背后，似乎都与一位深居简出的皇商邱万山有关。此人与朝中多位官员交往甚密。”
邱万山？
楚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一个看似低调却富可敌国的皇商，每年进贡丰厚，却也让人抓不住任何错处。
“还有，”莫玄继续道，“三日前，城南贫民区疑似爆发范围疫病，症状怪异，但官府迅速封锁了消息，济安堂的人出面义诊，之后疫情便莫名平息。暗卫设法取得了一些残留药渣，经辨认，其中几味药……与军中所中之毒有相似之处。”
疫病？义诊？楚佑眼中寒光一闪。这分明是屠龙会在用轻微毒物进行试验，或者是在为后续更大规模的行动做准备，甚至可能是在筛选和标记目标！
“另外，”张峰补充道，“根据国主之前传来的密令，臣等加强了对各城门及通往宫内水道、密道的监控。三日前夜，曾发现一伙身份不明者试图从西华门旧水闸潜入内城，被发现后迅速撤离，身手极为利落，不似寻常毛贼。”
线索逐渐汇聚，一张无形的网似乎在京城悄然张开。中级军官被渗透、物资通过商行输入、以义诊为名的毒物试验、试图潜入内城……屠龙会的暗桩正在积极活动，为东风的到来做着准备。
“邱万山……”楚佑沉吟道，“莫玄，加派人手，十二个时辰紧盯邱万山及其所有关联人、产业，但绝不可打草惊蛇。张峰，名单上那些有嫌疑的军官，继续监控，收集证据，暂时不要动他们。同时，以演练为名，暗中调整内城和宫禁的布防，特别是水源、粮仓、武库等重要地点，换上千挑万选、绝对可靠的弟兄，口令一日三换。”
“是！”两人齐声领命。
“还有，”楚佑语气加重，“那些所谓的疫区，派人以大夫身份进去，仔细查探，获取更多样本，查明他们用的到底是什么，以及……那些痊愈的百姓，之后有无异常。”
“臣等明白！”
交代完最重要的事项，楚佑又详细询问了一些细节，方才让二人悄然离去。
返回秘密宅邸时，边已泛起微白。白珊珊也已经回来，正在厅中等候。
“佑哥，”她见到楚佑，立刻迎上来，“市井之中，确实有些奇怪的流言。有人夜间看到鬼火，有人家畜莫名死亡，还有传言宫中贵人染了怪病，需要大量珍稀药材……传得有鼻子有眼，但细究起来，又都不出来源。另外，几家酒楼茶馆的书人，最近都在讲一些前朝秘闻、宫廷轶事，隐隐有些影射朝局不稳的意思。”
流言惑众，动摇民心！这也是屠龙会惯用的伎俩。
“还有，”白珊珊补充道，“我回来时，感觉似乎有人跟踪，但对方很警觉，绕了几条巷子后消失了。”
楚佑点点头：“看来，我们一回来，就已经被盯上了。也好，让他们知道我们回来了，或许能让他们自乱阵脚。”
这时，赵羽也回来了，禀报已与张峰、莫玄接上头，一切安排妥当。
丁五味顶着两个黑眼圈从药房里出来，手里捧着几个药瓶，一脸兴奋却又难掩疲惫：“徒弟！珊珊！石头脑袋！我弄出来了！虽然不能完全破解，但这清心散和醒神膏应该能顶大用！还有，我分析了莫玄带来的药渣，里面果然有归墟散的痕迹，虽然分量极轻，改了配方，但逃不过我的鼻子！他们肯定在试药！”
一切迹象都表明，屠龙会的行动正在加速，王城已然暗流汹涌。
楚佑走到案前，铺开那张从临风渡带出的兽皮地图，目光再次落在那条指向京城的粗壮箭头上，以及旁边标注的细符号和数字。
“东风……暗桩……毒人……”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脑中飞速整合着所有的信息。
忽然，他目光一凝，注意到了之前被忽略的一个细节：在那条主箭头旁，还标注着一个极其微的、类似风车或扇叶的符号，旁边还有一个日期！
那个日期，就在五之后！
而那个符号……楚佑猛地想起，五日之后，正是钦监预报今年第一股强劲东南风抵达京城的日子！民间亦有东风送暖的习俗，届时会有一些庆典活动。
“原来……东风指的不是人，也不是信号，而是真正的风！”楚佑豁然开朗，“他们是要借助东南风起之时，行事！”
行事？如何行事？借助风力散布毒烟？还是利用风声掩盖某种动静？
结合邱万山大量收购的药材矿粉、贫民区的试药、试图潜入内城的举动……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楚佑脑中形成。
“羽！”楚佑骤然抬头，语气急迫，“你立刻去找莫玄，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邱万山名下所有仓库、以及济安堂、百草轩最近一月内所有不同寻常的药材、矿粉、特别是硝石、硫磺等物的最终去向！要快！”
“珊珊，你想办法混入邱万山府邸，或者接近他核心的管事，查探他近日有无异常举动，尤其是与东南风相关的安排！”
“五味，你继续加紧配制解药，越多越好！同时准备大量焚烧能驱散毒烟的药草！”
众人虽不明所以，但见楚佑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峻，立刻领命而去。
楚佑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空，心中寒意渐浓。
屠龙会莫不是想借助东南风，在京城内同时多处放毒，制造大规模混乱恐慌？然后趁乱让伪装或潜入的毒人死士直扑皇宫？
必须尽快阻止他们！时间，只剩下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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