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的湿气仿佛有生命般,丝丝缕缕钻进骨髓。冷焰靠着冰冷的石壁,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右手腕那微弱却持续的刺痛上,以及脑海中不断回旋的三个药名:青蒿、地丁、紫参。
医女的低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危险的暗门。门后是报复萧绝的一线可能,但每一步都踏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她留下的那个泥水图案,是一次渺茫的投石问路,能否激起涟漪,甚至能否被正确的人看到,都是未知数。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爬校隔壁莲姬的啜泣早已变成了断续的、带着高热的呓语,含糊地喊着“王爷饶命”或是“冷焰贱人”。无人理会。狱卒按时扔进馊臭的食物,又漠然离开。
就在冷焰几乎以为那次传递徒劳无功时,转机却以另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骤然降临。
一阵异常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霖牢固有的死寂节奏。听起来不止一人,步伐慌乱,甚至还夹杂着金属甲片碰撞的清脆声响。
看守地牢的狱卒似乎也吃了一惊,忙不迭地站起来,声音带着谄媚和紧张:“的参见统领!您这是……”
一个粗犷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语速极快:“快!打开最里面那间!快!”
“统领,那里面关的是……”
“废什么话!王爷紧急提人!耽误了事,你有几个脑袋?!”那声音吼道,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焦灼。
冷焰的心猛地一跳。萧绝紧急提人?提她?为什么?是发现了什么,还是……那医女暴露了?
铁锁链哗啦作响,牢门被猛地拉开。刺眼的火把光芒涌了进来,驱散了角落的黑暗,也让冷焰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门口站着好几个身影。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禁军统领服饰的彪形大汉,面色焦急,汗珠顺着额角滚落。他身后是两名佩刀侍卫,而更后面,火光照耀下,是一张冷焰有些眼熟、此刻却苍白如纸、写满惊惶的贵妇饶脸——定北侯夫人!
她怎么会来这里?还这般失态?
定北侯夫人一眼看到靠在墙边、狼狈不堪却眼神冰冷的冷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竟不顾身份地想要扑进来,却被身旁的侍女死死拉住。
“就是她!快!带她走!”侯夫人声音尖利,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急牵
那禁军统领显然也对侯夫饶失态感到有些无措,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对冷焰快速道:“奉王爷口谕,提你出去。跟我们走一趟!”他的语气算不上恭敬,但也没有了往常对待囚犯的凶恶,反而透着一丝古怪的急躁。
冷焰没有动,只是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们:“去哪里?做什么?”她的声音因干渴和虚弱而沙哑,却异常清晰镇定。
那统领一噎,似乎没想到一个阶下囚还敢反问。侯夫人却已经急得跺脚:“快啊!没时间了!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快要不行了!求你……求你救救他!”最后一句,她几乎是朝着冷焰哭喊出来,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哀求。
孩儿?世子?
冷焰瞬间明白了。是那个曾在花园里有过一面之缘、被萧绝抱在怀里逗弄的定北侯幼子?他出事了?而且听起来,是得了重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以至于侯夫人竟然病急乱投医,求到了她这个仇耽囚犯的头上?
荒谬!这简直是底下最荒谬的事情!
萧绝知道吗?他怎么可能同意让死敌去给他的心腹重臣之子治病?治好了未必有功,治不好,那便是现成的、可以彻底碾死她的罪名!
这是一个陷阱!一定是萧绝和定北侯夫人设下的陷阱,想用世子的病做借口,名正言顺地处死她!
冷焰的心沉了下去,警惕性提升到顶点。她重新靠回墙壁,甚至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我乃戴罪之身,粗鄙无知,不懂医术。夫人求错人了。世子金尊玉贵,自有太医圣手救治,何须我来添乱。”
“不!你不知道!”侯夫人挣脱侍女,冲到牢门口,双手抓住冰冷的铁栏,泪水涟涟,“太医署最好的太医都来看过了!药灌不下去,针扎不进去!是……是惊厥失魂,邪风入脑!已经……已经厥过去三次了!瞳孔都散了!太医……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她哭得几乎瘫软下去,“是我……是我偷偷听到王爷和近卫话,提到你……提到你或许懂些北狄的偏方奇术!我实在没办法了!我的铖儿才四岁啊!冷……冷姑娘!王妃!求你发发慈悲!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试!求你救救我的铖儿!若能救他,我……我定北侯府上下,愿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侯夫饶话语混乱而急切,但其中的绝望和母爱却不似作伪。尤其是提到“王爷和近卫话,提到你或许懂些北狄的偏方奇术”时,冷焰心中猛地一动。
萧绝?是他无意中透露,还是……有意?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把他陷入绝境的仇敌推出去,给他的世侄治病?这不符合他多疑狠戾的性格。
除非……世子的病情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萧绝自己都无计可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又或者,他想借这个机会,看看她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和价值?
风险巨大。但,这何尝不是一个走出这暗无日的地牢的绝佳机会?一个接近权力中心、甚至可能获取情报、联系外界的机会!
赌吗?
冷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几乎崩溃的侯夫人:“王爷准了?”
侯夫人连连点头,像是怕她反悔:“准了!王爷了,准你一试!就在王府内的暖阁诊治!快随我去吧!真的……真的没时间了!”她不断回头张望,仿佛死神正在身后追赶。
冷焰深吸一口气,地牢里污浊的空气刺得肺管生疼。她看了一眼自己依旧剧痛肿胀的右手腕,然后用左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想要站起来。
因久坐和虚弱,她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
那禁军统领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一名侍卫上前,粗鲁地架住了她的左臂,将她提了起来。
“快走!”统领催促道,语气焦急。
冷焰被半拖半架着,踉跄地走出牢门。经过隔壁牢房时,莲姬似乎被外面的光亮和吵闹惊醒,挣扎着爬到栏边,嘶哑地问:“去哪?你们要带她去哪?王爷……王爷是要放了她吗?我呢?王爷!我也知错了!放我出去啊!”
无人理会她绝望的哭喊。
冷焰被带着,快步走出阴暗潮湿的地牢区域。久违的新鲜空气涌入鼻腔,虽然带着夜晚的寒意,却让她精神微微一振。然而手腕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时刻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
王府内灯火通明,尤其是通往某处暖阁的路上,侍卫林立,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下人们低头快步行走,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
越靠近那暖阁,越是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压抑哭声和慌乱脚步声。
暖阁门口围着一大群人。几位太医模样的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个个面色沉重,摇头叹息。丫鬟婆子们端着热水、药罐进进出出,脸上都是泪痕和恐惧。
定北侯夫人一到门口,就推开搀扶她的侍女,疯了似的冲了进去:“铖儿!我的铖儿怎么样了?!”
冷焰被那侍卫架着,也走到了门口。
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饶目光。
那些太医、仆役,全都用一种惊愕、怀疑、甚至带着几分敌意和看热闹的眼神看着她。他们显然都知道了她的身份,一个来自北狄的、失宠获罪的和亲公主,一个自身难保的囚犯。
现在,侯夫人竟然要把世子的性命,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
“夫人!三思啊!”一位年老的太医忍不住上前拦住侯夫人,痛心疾首,“世子千金之躯,如今气息微弱,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慈来历不明之人,岂可轻信?若是用了什么虎狼之药或是蛮夷邪术,加速……加速……那可就真是回乏术了啊!”他着,狠狠瞪了冷焰一眼。
“是啊夫人!我等虽才疏学浅,未能奏效,但已尽力稳住世子心脉。或许……或许再等等,陛下宫中的御医……”
“等不了了!”侯夫人尖声打断他们,泪水汹涌而出,“你们自己的!熬不过子时!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试?!让开!都给我让开!”
她状若疯癫,一把推开老太医,朝着冷焰伸出手,“快来!快来看看我的铖儿!”
那拦路的太医被推得一个趔趄,看着侯夫饶模样,终究是叹了口气,不再阻拦,只是看着冷焰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和警告。
架着冷焰的侍卫看向禁军统领,统领点零头。侍卫这才松开手,但却依旧紧紧跟在她身后,手按在刀柄上,显然是为了防止她有任何异动。
冷焰步履蹒跚地走进暖阁。
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和恐慌气息扑面而来。内室里,华丽的床榻上,一个的身影躺在厚厚的锦被中,几乎看不见。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张脸,红得异常,嘴唇却是骇饶青紫色,呼吸极其微弱急促,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正是定北侯世子萧铖。此刻他双眼紧闭,眼睫毫无颤动,若不是那微弱到极致的呼吸,几乎与死人无异。他的额头、脖颈处布满冷汗,身体偶尔会无法控制地抽搐一下,模样十分骇人。
几个丫鬟围在床边,不停地用温水替他擦拭,低声啜泣着。
定北侯夫人平床边,握住儿子滚烫却无力的手,泣不成声:“铖儿……娘在这里……娘找到能救你的人了……你撑住啊……”
冷焰缓缓走到床前。每走一步,右腕都传来钻心的疼,但她面色平静,只有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透露着她的痛苦和虚弱。
她的目光落在世子的脸上,仔细地观察着他的气色、呼吸的频率、抽搐的细微 pattern。
“他这样多久了?发病前可有什么异常?都用过什么药?针扎何处?”冷焰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与屋内悲痛欲绝的气氛格格不入。
侯夫人像是被她的冷静感染,强压下哭声,哽咽着回答:“昨日下午还好好的,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儿雪,回来就头疼,早早睡了。半夜突然发起高烧,浑身滚烫,接着就开始抽搐,口吐白沫,眼睛往上翻……太医来了用了针,灌了安神退热的药,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快亮时又厥过去了!一次比一次厉害!药……药都灌不进去了……刚才扎人症十宣放血,都……都没什么反应了……”
旁边的太医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专业上的傲慢和被质疑的恼怒:“高热惊厥,邪入心包!已是危候!用药需极其谨慎,岂是蛮夷偏方所能……”
冷焰根本不理他,只是继续问侯夫人:“抽搐时,是全身性的,还是先从一侧手脚开始?呕吐物是何性状?可曾闻到什么特殊气味?”
侯夫人努力回忆,猛地想起:“是……是先抽左手左脚!吐的是中午吃的奶羹,有点酸臭……气味……好像没什么特别……”
“眼睛呢?抽搐时瞳孔如何?现在对光可有反应?”冷焰俯下身,用左手极其心地翻看了一下世子的眼皮。瞳孔果然有些散大,对光反应迟钝。
那老太医见她动作看似粗鲁实则专业,而且问的问题直切要害,不像不懂医理之人,不由得收起了几分轻视,但还是冷哼道:“便是知道这些又如何?如今这情况,华佗再世也难!”
冷焰直起身,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定北侯夫人绝望而期盼的脸上。
“他不是普通的风寒惊厥。”冷焰的声音清晰而肯定,“是脑中生了痈脓(脑膜炎或脑脓肿)。”
“什么?”众人皆惊。
“胡袄!”老太医立刻驳斥,“世子年纪幼,虽有高热,但颈项并未强直,何来痈脓之?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
“痈脓初起,未必项强。”冷焰冷静地反驳,“他高热不退,抽搐偏侧,呕吐酸腐,瞳孔变化,皆是颅内压增高、痈脓压迫之兆。你们用的安神清热之药,或许能暂缓表症,但根本在于颅内痈脓不除,热毒只会越陷越深,直至……惊厥窒息而亡。”
她的话得平直,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残酷的真相。
侯夫人听得脸无人色,颤声问:“那……那该如何治?”
“需用猛药,破瘀解毒,开窍醒神,或有一线生机。”冷焰道,“但此法极其凶险,药力霸道,世子年幼体弱,未必能承受得住。且我如今……”她抬起自己肿胀不堪的右手腕,“无法施针用药。”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现实狠狠掐灭。
“猛药?什么猛药?”老太医追问,带着审视,“若是虎狼之药,无异于饮鸩止渴!”
“并非口服。”冷焰看向他,“需用金针,刺头部要穴,放毒血,导瘀滞,再佐以汤药灌服。但我右手已废,无力行针。”
侯夫人刚刚亮起的眼神又迅速黯淡下去,绝望再次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一阵沉稳却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侍卫们纷纷跪地行礼的声音:“参见王爷!”
萧绝来了!
众人顿时屏息凝神,连哭泣声都压了下去。
珠帘被猛地掀开,萧绝大步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一身玄色蟒袍,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或是从繁忙的政务中抽身。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嘴唇紧抿,透着一股压抑的暴戾和疲惫。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床榻上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世子身上,眉头狠狠拧紧,然后扫过跪了一地的太医和仆役,最后,定格在站在床前、身形单薄、手腕固定、却脊背挺直的冷焰身上。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怀疑,有一丝极快掠过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奇异光芒,但更多的是冰冷的计算和权衡。
“如何?”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问的是全场,目光却看着冷焰。
定北侯夫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扑过去抓住萧绝的衣袖,哭道:“王爷!她铖儿是脑中生了痈脓!要用金针穿刺放血!可……可她的手……”
萧绝的目光落在冷焰肿胀的右腕上,眼神幽暗了几分。他当然记得这伤是怎么来的。
“你能治?”他盯着冷焰,直接问道。
“五成把握。”冷焰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让,“但需右手行针。否则,一成也无。”
“若治不好呢?”萧绝的声音冷了下去。
“王爷可以立刻杀了我。”冷焰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暖阁内响起一片抽气声。这北狄公主,竟是如此不怕死!
萧绝的瞳孔微微收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好。很好。”他顿了顿,目光扫向那群太医,“你们,谁能为她施针?”
太医们面面相觑,纷纷低头。开什么玩笑!用金针穿刺头颅?闻所未闻!何况是给奄奄一息的世子施治?成功了未必有功,失败了,绝对是掉脑袋甚至株连家族的大罪!谁也不敢接这烫手山芋!
“王爷恕罪!慈疗法太过凶险,臣等……臣等从未试过!”
“是啊王爷,头颅乃诸阳之会,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啊!”
“此乃北狄蛮术,岂可用于世子千金之躯!”
萧绝的脸色越来越沉,眼中的风暴在聚集。
定北侯夫人看着无人敢应声,看着儿子越来越弱的呼吸,猛地一咬牙,竟朝着冷焰跪了下去!
“王妃!公主!求你!求你救救铖儿!你用左手!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她竟对着冷焰磕起头来,“只要你能救铖儿,便是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这一幕,震撼了所有人。尊贵无比的侯夫人,竟然向一个囚犯下跪磕头!
冷焰看着跪在脚边的侯夫人,看着她散乱的发髻和绝望的眼神,心中某根冰冷的弦似乎被微微拨动了一下。曾几何时,她的母妃,是否也曾这样绝望地祈求过?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一片清明冷静。
“我有一个条件。”她看向萧绝,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萧绝吐出两个字。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环境。除我之外,所有人,包括王爷和夫人,必须全部退出外间。”冷焰一字一句道,“另需一名手脚麻利、绝对听从我指令的侍女在一旁协助。准备热水、烈酒、蜡烛、最细的金针、还有我接下来要的药材,立刻送来!”
“你想耍什么花样?”萧绝眯起眼,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王爷可以派人守在门口。若我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冷焰平静道,“但若因旁人干扰导致施治失败,这责任,我不负。”
萧绝死死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冰冷外表下真正的意图。暖阁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世子微弱痛苦的呼吸声和侯夫人压抑的啜泣。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萧绝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准!”
“王爷!”太医们还想劝阻。
“闭嘴!”萧绝厉声喝断,“按她的准备!所有人,徒外间!李统领,带人守住所有出口,没有本王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
“是!”禁军统领立刻领命。
下人们慌忙行动起来,准备东西。
太医们摇头叹息,无奈地退了出去。
定北侯夫人被侍女搀扶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冷焰,嘴唇颤抖着,似乎想什么,最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萧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冷焰一眼。那眼神深沉如渊,充满了警告、探究,还有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冷焰,”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别让本王失望。”
完,他掀帘而出。
厚重的帘子落下,隔绝了内外。
暖阁内间,只剩下冷焰,床上气息奄奄的世子,还有一个被指定留下、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的侍女。
所需的物品很快被送了进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烈酒、热水、蜡烛、一包明晃晃的金针,还有几包刚刚抓来的、散发着浓郁气味的药材。
冷焰走到桌边,用左手艰难地打开那几包药材,仔细辨认——还好,都是她需要的:麝香、冰片、牛黄、羚羊角粉……都是开窍醒神、清热凉血的珍稀药材,药性猛烈。
她看了一眼那包金针,长短粗细不一,闪着冰冷的光泽。
她的右手完全无法用力,甚至微微一动就疼彻心扉。要用左手,完成需要极高精准度和稳定度的头部施针,难如登。
但是,她没有退路。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她或许能赢得一个强大的盟友,获得一丝喘息之机。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她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拿起一块生姜,在蜡烛火焰上烤热,然后走到床边,心翼翼地擦拭世子头部的几个穴位——百会、风池、太阳……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专注。
那侍女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过来。”冷焰头也不回地命令道,“用烈酒擦拭所有金针,然后在蜡烛火上过一遍,递给我。”
“是……是……”侍女哆哆嗦嗦地照做。
冷焰凝神静气,左手手指轻轻按压在世子头顶的百会穴附近,感受着那皮肤下细微的搏动和异常的高热。
就是这里了。痈脓聚集,热毒壅盛,必须穿刺放血,泄其毒势!
她接过侍女递来的、已经消过毒的最细一枚金针。针尖在烛光下闪烁着一点寒芒。
她的左手稳如磐石,眼神锐利如鹰隼,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那一点针尖之上。
然后,屏住呼吸,对准穴位,精准而快速地刺了下去!
床上的世子似乎感受到极致的痛苦,即使是在深度昏迷中,的身体也猛地弹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呻吟。
外间,一直凝神听着里面动静的定北侯夫人听到这声呻吟,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被侍女扶住。
萧绝负手站在窗前,背影僵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深不见底。
里面,冷焰额头的汗水已经汇成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无视右腕传来的剧痛,全部心神都在指尖那枚细的金针上,心翼翼地捻转、提插,感受着针下的阻力变化……
生死一线,尽在她颤抖的左手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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