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底,四九城的风已真他m的硬,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西砖胡同里,刘平寇家外院的葡萄藤叶子,就剩几片在当啷着,光秃秃的藤条在风里晃悠。
这么硬的风也没吹掉,樱桃树枝上的几个干瘪的樱桃。
这下午,林淼刚从单位下班,手里攥着刚领的粮票和布票。
刚进胡同就看见九背着个书包,抽抽搭搭地往家跑,辫儿都歪了。
“哟,我的祖宗,这是怎么了?”
林淼赶紧迎上去,蹲下来给闺女抹眼泪。
九今年刚上学四年级,平时跟个炮仗似的,今儿怎么哭成了泪人。
九揉着眼睛,抽噎着,断断续续。
“妈,学校……学校那几个男生欺负我,抢我橡皮,还推我!”
林淼一听就急了,刚要张嘴骂几句,就听见胡同里传来五的声音。
五放学比九晚,这会儿正领着六、江卫来,卫东哥俩,还有郭强军、强民,佟爱国、爱党往家走。
八个半大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校服,腰板挺得溜直,跟股部队似的。
五看见妹妹哭了,脸当时就沉下来,军帽往脑后一推。
“九,谁欺负你了?跟哥!”
九一看大哥来了,委屈劲儿更上来了,指着胡同口方向。
“就是……就是隔壁胡同学的那几个,我是‘胡同串子’,还抢我东西!”
“嘿,反了他们了!”
五撸起袖子,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都露出来了。
“哥几个,走,跟我去会会他们!”
江卫来攥着拳头。
“五哥,你咋干就咋干,咱还能让几个崽子欺负了?”
郭强军也跟着点头,他家老爸是治安大队长,从就教他不能受气。
林淼赶紧拦着。
“五,你可别去茬架!你爸要是知道了,又得抽你!”
五“妈您放心,咱就是去跟他们道道,保证不动手。”
五看着很平静,可那眼神里的劲儿,谁都知道这话不靠谱。
几个人浩浩荡荡往九学校去,刚到校门囗,就看见那几个男生正蹲在墙根儿弹玻璃球。
五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玻璃球。
“你们谁欺负我妹妹了?”
那几个男生抬头一看,八个比他们高一个半头的子堵着路,顿时慌了,但还是有个胆大的硬着头皮。
“怎么着?胡同串子还想拔份儿?”
“啪”的一声。
五直接给了那子一个大耳贴子,声音脆亮。
“嘴干净点,再敢一句胡同串子,今儿我卸了你胳膊,”
其他几个男生吓得立马站起来,连连道歉。
五指着他们。
“以后再敢欺负我妹妹,或者欺负学校里其他同学,我见一次打一次,听见没。”
平时五可不会欺负比他的,但是九是他们团宠,欺负九就不管你大了。
那几个子点头跟捣蒜似的,撒腿就跑。
九站在后面,看着大哥的背影,眼睛亮闪闪的,刚才的委屈早没了。
这之后,又有两次有人不长眼欺负九,每次五都带着这几个兄弟过去,不用动手,光往那儿一站,对方就怂了。
三五次下来,整个学没人再敢惹九,见了她都得客客气气的,九在学校彻底横着走了。
转过来到了年头,1958年冬寒假,寒地冻的,后海的冰结得老厚,不少人都去那儿滑冰车、抽陀螺。
五想着带妹妹出去玩玩,就叫上六和江卫来他们几个,几个人推着冰车,浩浩荡荡往后海去。
九今年第一次来后海滑冰,兴奋得不行,穿着棉袄棉裤,跟个团子似的在冰上跑。
没注意脚下“咚”的一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二十来岁,穿着军大衣,头发留得老长,一看就是个顽主。
他被撞得一个趔趄,回头一看是个丫头,立马火了。
“你丫眼瞎啊?没长眼睛是不是?”
他这种的,算是无赖之类的,算不上真正的顽主。
九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吓着了,“哇”的一声就哭了。
五听见妹妹哭,赶紧跑过来,把九护在身后。
“你丫挺的,跟一孩子较什么劲,会不会话。”
那无赖顽主上下打量五,嗤笑一声。
“哟,这不是牛街的五吗,怎么着,想护着你这丫头片子。”
“我护着我妹妹怎么了?”
五梗着脖子“你骂我妹妹就不行!”
那无赖顽主回头喊了一嗓子,从旁边冰场里立马跑过来二十多个人,都是跟他一起的,手里还拿着冰锥子、木棍。
“子,想找茬架是吧?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东城区饶厉害。”
江卫来他们几个也赶紧围过来,把九护在中间。
江卫东从兜里掏出一把弹弓,郭强军攥着冰锥子,佟爱国和佟爱党也摆出打架的架势。
五看了看身边的七个兄弟,又看了看对面二十多个人,咬了咬牙。
“哥几个,今儿咱得护着九,不能让她受委屈!”
“放心吧五哥,跟他们干!”
江卫来第一个冲了上去,一拳砸在一个顽主脸上,紧接着,两边就打了起来。
冰面上冰碴子乱飞,惨叫声、闷哼声不断。
五他们八个人,紧紧护着中间的九,虽然人少,但个个都练过拳,拳快下手又狠又准。
那二十多个东城区顽主看着人多,其实大多是些花架子,没什么用。
五他们几个常年在胡同里茬架,经验丰富,没一会儿就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躺在冰上哼哼唧唧的。
五他们也没好到哪儿去,衣服裤子都被撕烂了,脸上、胳膊上还有不少划痕,渗着血丝,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伤。
那领头的顽主躺在冰上,不服气地。
“五,你有种!咱今儿这梁子结下了,三后,还在后海,咱再茬一架,谁不来谁是孙子!”
五抹了把脸上的汗,咧嘴一笑。
“行啊,我等着你!到时候别怂就行!”
下午回家的时候,几个人跟打了败仗似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还有伤。
刘平寇正好在家,他又早退了,刚从厂里回来,看见五这模样,脸当时就黑了。
“你又去哪儿茬架了?跟你过多少次,别整跟人打架,你就是不听!”
五刚想开口,九先跑过去,拉着刘平寇的衣角,把下午在后海的事儿一五一十了,最后还加了句。
“爸,大哥是为了保护我才跟人打的,你应该表扬大哥。”
刘平寇听了,脸色缓和了不少,看着五,语气也软了。
“行,这次算你有理,护着妹妹是应该的。但下次注意点,别总跟人打架,万一出点事儿怎么办?”
五“知道了爸,下次我注意。”
他可没敢三后还要去后海约架的事儿,要是了,估计又得挨顿揍。
屋里的床上,几个孩子坐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地,着下午打架的事儿,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林淼和娘看着几个孩子这模样,又心疼又生气,赶紧找了针线,给他们缝补破聊衣服,还找来红药水,给他们擦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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