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的问话很轻。
那面星光流转的龟甲，在他指尖缓缓旋转，仿佛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玩物。
可这轻描淡写的一幕，落在姬无名眼中，却如死神的镰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那张本就惨白的老脸，在这一刻，血色褪尽，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无用之物？
他现在只想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能让帝瑶姐看上，能让主人亲自出手破禁的，会是无用之物？！
这分明是他们姬家有眼无珠，错过了万古机缘！
更是他刚才为了藏私，犯下的欺君之罪！
恐惧，如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姬无名不敢再有半分狡辩，他将自己的头颅，将那属于准帝巅峰的骄傲，重重地，狠狠地，磕在了冰冷的甲板之上！
咚！
那一声闷响，让整个舰桥都为之一寂。
“老奴有罪！老奴有眼无珠！老奴罪该万死！”
他疯狂地磕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心中的恐惧。
苏哲看着他那副惊恐的模样，嘴角的玩味愈发浓郁。
他没有再理会这只已被吓破哩的老狗。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龟甲之上，那两个用古老神文标注的字——【神墟】。
他并未动用系统。
仅凭着皇道大成之后，那股与地法则共鸣的无上感应。
他便能清晰地察觉到。
这面龟甲之内，蕴含着一个无比精准，却又在不断漂移的坐标。
那坐标，不指向九十地的任何一处星域。
它穿透了此界的地壁垒，指向了九之外，一片更高维度的，未知之地。
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却又带着一丝微不可察颤动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那里……”
是灵曦。
她不知何时，已走到了苏哲的身侧。
她那双古井无波的金色眸子，死死地盯着那面龟甲之上的璀璨星图，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破碎的轮回记忆，在疯狂闪现。
她下意识地，低声自语。
那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是神的……墓场。”
苏哲眉毛微挑，瞥了她一眼。
他没有深究。
这女人身上的秘密，多得像上的星星，他不急着一一解开。
“还算有点用。”
苏哲淡淡地评价了一句，随手将那面关系着“神墟”线索的龟甲收起。
随即，他那慵懒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下方那片已经化作废墟的姬家祖地。
投向了那座由无数珍宝堆砌而成，却依旧在不断增高的“垃圾山”。
他对着早已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幽若，随意地摆了摆手。
“庭初立，家底太薄。”
“告诉他们，动作快点。”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连地皮，都给本座刮三尺。”
“是！帝陛下！”
幽若浑身一颤，脸上瞬间被狂喜与狂热所填满！
她领着一众庭弟子，如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冲下了战舰。
一场规模空前的“拆迁”，正式拉开了序幕。
姬家的藏经阁，被整座连根拔起，直接搬进了“拆迁办一号”的储物舱。
药园里那些生长了数万年，早已通灵的神药，被庭弟子们粗暴地从地里拔出，像拔萝卜一样，随意地塞进一个个巨大的麻袋里。
兵器库中，那些曾让姬家弟子引以为傲，每一柄都沾染过圣血的传世圣兵，此刻却像一捆捆廉价的柴火，被胡乱地捆扎在一起，叮叮当当地丢上战舰。
就连姬家祖祠里，供奉着历代先祖牌位的神龛，都被幽若亲自带人拆了下来，只因那神龛的材质，是罕见的万年养魂木。
看着自家万年积累的底蕴，如流水般涌入那艘遮蔽日的暗金色战舰。
幸存的姬家族人，个个面如死灰，眼中流淌着屈辱的血泪。
可在姬无名那化身恶鬼般的监视下，在苏哲那悬于头顶的无上威压下。
他们敢怒，不敢言。
只能麻木地，重复着搬阅动作，亲手将自己家族的根基，一点点掏空。
云姝侍立在苏哲身侧。
她看着下方那片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视凡俗如蝼蚁的姬家族人，此刻却卑微得如同待宰的羔羊。
她心中，对“力量”二字的认知，再次被颠覆，被重塑。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不是神通，不是法则。
而是这种，可以随心所欲地，决定一个不朽道统的生死，践踏他们所有尊严的……绝对主宰！
她那颗本已麻木的道心，竟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生出了一丝对这种力量的，异样的渴望。
搬空姬家，并未花费太长时间。
当最后一块铺地的神玉，都被庭弟子从地上撬起来，搬上战舰之后。
苏哲，终于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下方那片光秃秃的废墟一眼。
“拆迁办一号”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升空。
就在战舰即将冲入虚空乱流的前一刹那。
苏哲仿佛想起了什么。
他随意地，对着下方那片早已破碎不堪的姬家护族大阵，屈指一弹。
一道暗金色的皇道法则，自他指尖飞出。
那法则，没有惊动地的威势，却仿佛蕴含着创世之力。
它落入那片废墟之中，竟将那些早已破碎，散乱不堪的阵法残骸，强行糅合，重塑！
嗡——！
一座全新的，通体散发着暗金色光华，充满了秩序与禁锢之感的囚笼大阵，瞬间成型！
那大阵，没有半分杀伐之气，却透着一股令人绝望的规则。
只能进，不能出。
做完这一切，苏哲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他转身，走回舰首。
战舰轰鸣，瞬间冲入虚空的无尽黑暗。
下方。
姬无名望着那座将整个姬家废墟都笼罩在内的囚笼大阵，那张惨白的老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知道。
这是主人最后的“恩赐”。
也是最冰冷的警告。
从今以后，姬家，再无自由可言。
他们只是庭养在九的一条……看门狗。
“恭送帝陛下！”
姬无明带着身后所有劫后余生的族人，朝着战舰消失的方向，重重跪下，五体投地。
虚空之中，只留下一道懒洋洋的，却又让所有姬家族人神魂战栗的声音，缓缓回荡。
“看好门。”
“下次来，希望你们能更有用些。”
……
战舰冲入虚空乱流，平稳得如履平地。
舰桥之内，苏哲端坐于主位之上，在他面前，一副巨大的九星图，缓缓展开。
那星图之上，光点闪烁，标注着一个个威名赫赫的顶级势力。
剑圣地、大日神朝、万佛窟、紫薇神朝……
苏哲的手指，在那片璀璨的星图之上，缓缓划过。
他的目光，掠过一个个曾让世人仰望的不朽道统，最终，落在了九中央，那片最为璀璨，代表着九核心的区域。
他看着那片区域，沉默了片刻。
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竟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薄唇轻启，吐出了一句让身旁幽若、云姝等人，都为之骇然失语的话。
“地方太。”
“配不上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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