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冷气顺着门缝钻出来，裹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让林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攥着手里皱巴巴的“家属探望申请”，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她托李找关系伪造的，上面贴着她和沈严的“合照”（其实是合成的执勤合影），落款写着“未婚妻林满”。
“不行，赵少校有令，沈严同志的遗体属于‘涉密案件相关物证’，任何人不准探视。”门口的守卫是两名穿军装的士兵，肩章上的星徽在昏暗的走廊里泛着冷光，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林满的心跳漏了一拍，表面却没露半分慌乱。她往前递凛申请，声音压得低而坚定：“我知道是涉密案件，但作为家属，见最后一面是基本权利。你们可以全程陪同，可以检查我带的东西，甚至可以录像，但我必须见他。”她顿了顿，故意盯着士兵的眼睛，“如果你们不让见，我现在就联系市局督查组，问问‘涉密案件’是不是连家属的探视权都能剥夺。”
士兵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他们大概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像文职的姑娘，竟然敢提督查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掏出对讲机低声了几句，过了两分钟，才不情不愿地侧身让开：“只能看五分钟，全程不能靠近冰柜，我们必须在旁边盯着。”
“谢谢。”林满松了口气，跟着他们走进停尸间。
推开门的瞬间，寒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裹紧了外套。停尸间里并排摆着十几个银色的冰柜，像一排沉默的金属棺材，只有头顶的应急灯亮着，光线昏暗得只能看清冰柜上的编号。沈严的“遗体”被放在最里面的13号冰柜，旁边还站着个穿白大褂的殡仪馆工作人员，脸色苍白，眼神躲闪。
“就是那个。”士兵指了指13号冰柜，语气带着警告，“只能站在三米外看，不准碰。”
林满点点头，目光却没立刻看向冰柜，而是装作整理外套，余光快速扫过周围。停尸间里很安静，只有冰柜制冷的“嗡嗡”声，还有工作人员紧张的吞咽声。她的视线落在13号冰柜的锁上时，瞳孔骤然收缩——
锁芯周围有几道新鲜的划痕，是金属工具撬过的痕迹！划痕边缘还沾着点银白色的漆屑，和冰柜的漆色一致，显然是刚留下没多久，不是旧痕。而且锁芯的位置有点偏移，螺丝也比其他冰柜的松动，一看就是被人强行撬开过，又勉强复原的样子。
为什么要撬冰柜？难道“遗体”被动过？
林满的心脏猛地提了起来，表面却依旧保持平静。她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士兵规定的三米线外，目光落在冰柜的玻璃门上。里面盖着白色的尸布，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看不清脸。
“能不能……稍微拉开一点尸布？我想看看他的脸。”林满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哽咽，眼眶也提前用风油精揉红了，看起来像个悲痛欲绝的家属。
士兵皱了皱眉，刚想拒绝，旁边的工作人员突然开口：“算了，就让她看一眼吧，五分钟快到了。”他着，走上前，伸手去拉冰柜的门。
林满的呼吸瞬间屏住。她死死盯着工作人员的动作，看着他打开冰柜，伸手掀开尸布的一角——露出了“遗体”的左手腕。
就是这只手！
林满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在仓库，沈严为了护她，左手腕被掉落的钢管划晾十厘米长的口子，缝了八针，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疤痕，像条淡粉色的虫子，永远留在手腕内侧。
可眼前这只手腕，皮肤光滑得像块新剥的鸡蛋，别疤痕了，连一点细的划痕都没有！
这不是沈严！
这个认知像道闪电，劈开了林满所有的侥幸和担忧，只剩下冰冷的确认——沈严的“牺牲”是假的，这具尸体是伪造的，军方在撒谎！
“怎么……怎么没有疤痕？”林满故意装出困惑的样子，声音带着颤抖，“他去年救我的时候，手腕被划晾很深的疤，怎么会没有？”
工作人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忙脚乱地把尸布盖回去，声音发颤：“可……可能是你记错了吧？或者……或者是尸体冷藏后皮肤收缩，疤痕不明显了？”
“不可能！”林满猛地提高声音，故意表现出激动，“那道疤缝了八针，我亲眼看着医生缝的，怎么可能记错？你们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尸体？！”
两名士兵也慌了，上前一步想拉住她：“你冷静点！别在这里闹事！”
“闹事？”林满甩开他们的手，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未婚夫的遗体上，没有他最明显的疤痕？为什么冰柜的锁有被撬过的痕迹？你们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停尸间里回荡，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士兵和工作人员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眼神躲闪，不敢和她对视——这更印证了她的判断，他们心里有鬼。
“五分钟到了，你该走了。”其中一个士兵硬着头皮开口，伸手想把她往外推。
林满没有反抗，只是在被推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目光死死盯着13号冰柜，一字一句地：“我会查清楚的。不管你们在掩盖什么，总有一，真相会出来。”
完，她转身走出停尸间，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却没敢放慢脚步。她知道，刚才的对峙已经打草惊蛇，军方肯定会更加警惕，甚至可能对她采取行动。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怀疑得到了证实，沈严没有死，这就够了。
走出殡仪馆大门时，已经黑了，冷风卷着雨点砸在脸上，冰凉刺骨。林满没有立刻打车，而是沿着路边的梧桐树慢慢走，假装在平复情绪，实则在观察身后有没有尾巴。
果然，走了没几百米，她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黑色轿车跟在后面，车牌被污泥挡住了，车型和之前在医院台外看到的军方越野车很像——是军方的人在跟踪她。
林满的心跳更快了，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巷子尽头是家24时便利店，里面亮着暖黄色的灯。她走进便利店，假装买东西，余光却一直盯着窗外的黑色轿车。
轿车停在巷口，没有跟进来，显然是在等她出来。
林满拿起货架上的矿泉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脑子里飞速思考：冰柜被撬，尸体是假的，军方跟踪她，这些都明沈严的假死绝对和军方内鬼有关，而且内鬼的级别不低，能调动士兵封锁殡仪馆，甚至伪造遗体。
那沈严现在在哪里？是被军方控制了，还是已经逃出去了？那个匿名短信的安全屋，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想起刚才在停尸间，工作人员慌乱中掉落的一张纸条，被她趁乱捡起来藏在了口袋里。刚才太紧张没来得及看，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林满走到便利店的卫生间，锁上门，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纸条是从殡仪馆的登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潦草的字：“13号，非沈，毒贩，三个月前失踪。”
毒贩？三个月前失踪？
林满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三个月前，警局曾通报过一起“深海”毒贩失踪案，失踪的毒贩叫张强，身高体重和沈严差不多，当时一直没找到尸体——原来，军方是用张强的尸体来伪造沈严的“遗体”！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军方内鬼为了掩盖沈严假死的真相，竟然不惜用毒贩的尸体来冒充，可见他们背后的阴谋有多可怕。
林满把纸条撕碎，冲进马桶，然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出卫生间。她买了瓶水，付完钱，故意朝着巷口的黑色轿车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朝着红泥港的方向走去——她要去那个匿名短信的旧仓库，不管那里是不是陷阱，她都必须去试试。
黑色轿车果然跟了上来。林满故意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假装看手机，实则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寻找摆脱跟踪的机会。走到红泥港旧码头附近时，她看到路边停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夫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
就是现在！
林满突然加快脚步，冲到三轮车旁，拍醒车夫：“师傅，去红泥港旧仓库3号，快！”
车夫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发动车子。林满跳上车，回头看了一眼，黑色轿车因为路上的行人，被挡了一下，没能及时跟上来。三轮车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很快就把黑色轿车甩在了后面。
风吹在脸上，带着海水的咸腥味。林满坐在颠簸的三轮车上，心里却异常平静。她知道，摆脱跟踪只是暂时的，军方肯定会很快找到她。但她更知道，沈严没有死，这就是她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三轮车停在旧仓库门口时，林满付了钱，看着车夫离开，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仓库的大门。仓库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屋顶的破洞钻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仓库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废弃的木箱和铁架，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她想起匿名短信里的“3号”，于是朝着仓库深处的3号隔间走去。
隔间的门虚掩着，林满轻轻推开。里面果然有东西——一张放在木箱上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熟悉的字迹：“相信数据，等我消息。”
是沈严的字！
林满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砸在纸条上，晕开了墨迹。她知道，沈严真的在这里待过，他真的安全。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是军方的人追来了！
林满赶紧把纸条塞进内衣夹层，关掉手机手电筒，躲到一个巨大的木箱后面。她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却异常坚定。
她找到了沈严留下的线索，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等待沈严的消息，同时查清军方内鬼的真相，为沈严，也为所有被“深海”和军方内鬼伤害的人，讨回公道。
而仓库外的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预示着一场新的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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