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义没话，目光先是扫过何雨柱脸上残留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然，然后落在了他身边怯生生、冻得脸发红的何雨水身上。
女孩紧紧依偎着哥哥，大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陌生而嘈杂环境的恐惧。
当她的目光对上李存义时，似乎认出这是以前在自家见过、爹口中那个“本事大脾气也大”的李师伯，那份恐惧里又添了一丝面对长辈的瑟缩。
“柱子，” 李存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带着川人特有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听你家里…出事了？你爹他…”
他顿了一下，浓眉紧锁，声音里压抑着失望与怒其不争，“这个何大清！混账东西！丢下你们俩就这么跑了？你…雨水还这么！你们以后怎么办？简直…简直混账透顶！”
消息传得真快！李师伯果然知道了！
何雨柱心中一凛，脸上却迅速调整好表情，带着一丝少年人应有的沉痛和无奈，低声道：“回师傅的话，我爹…他…他有点急事，离开四九城了。家里…就剩我和妹妹了。”
他言简意赅，没有多何大清私奔的腌臜事，但“就剩我和妹妹”几个字，已道尽了所有艰难。
李存义的目光再次落在何雨水身上，停留得更久。
女孩那单薄的衣裳和冻红的脸，还有那怯生生的眼神，让他这个见惯了世态炎凉的汉子，心中也生出一股强烈的恻隐和不平。
这可是他师弟的亲骨肉啊！
“嗯。” 李存义重重地哼了一声，既是回应何雨柱，更像是在发泄对何大清的怒火。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权衡什么。后厨有后厨的规矩，带个孩子来，终究是麻烦。
就在何雨柱心中忐忑，准备开口恳求时，李存义却对着不远处一个正在费力劈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学徒招了招手：“老张！”
那个叫老张的学徒立刻放下柴刀，跑过来：“李师傅，您吩咐？”
“柱子家里有点事，他妹妹暂时没人照看。” 李存义指了指何雨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你活儿干完了，带这丫头去后面杂物间边上待着，那里避风，给她弄点热水喝，再找点能垫肚子的点心渣子。看着点，别让她乱跑碰了东西。”
“哎！好嘞！李师傅您放心！” 老张连忙应下，对着何雨水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丫头，跟张叔来，张叔那儿暖和，还有好吃的。”
何雨水有些害怕，仰头看向哥哥。
何雨柱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感激！师傅虽然平时严厉，但关键时刻，这份默许和关照，无异于雪中送炭！
他用力握了握妹妹的手，温声道：“雨水乖，跟张叔去，哥干完活就去找你。听张叔的话，别乱动。”
“嗯！哥，我听话。” 何雨水这才松开哥哥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老张往后厨角落走去。
看着妹妹的身影被安置好，何雨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李存义，腰杆挺得更直，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决心！
“师傅！” 何雨柱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仿佛带着某种誓言的力量，在这喧闹的后厨中清晰地传入李存义的耳中，“家里的事，是我何雨柱的坎儿！但您放心，我绝不会耽误灶上的活儿！”
他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炭火：
“我爹走了，可我何雨柱没趴下！我还有个妹妹要养活！鸿宾楼是我吃饭的手艺，更是我养家的饭碗！这学徒的活儿，我干了三年，从烧火、倒泔水、刷锅洗碗干起，没叫过一声苦！如今能摸到刀，能切墩，能给您打荷，能学点真本事，这机会，是我一刀一勺、一身汗一身油挣来的！我比谁都珍惜！”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从今往后，只要师傅您不嫌弃，只要鸿宾楼还用得着我这双手，再苦再累的活儿，我何雨柱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烧火，我保证灶膛火旺不误您掌勺！切墩，我保证墩子干净利落不拖后腿！打荷，我保证盘子递得及时，灶台擦得锃亮！我就一个念头——把这身手艺学扎实了！凭本事吃饭，靠手艺养活我妹妹何雨水！谁也别想挡我的路！”
他的誓言，掷地有声！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实的承诺和最坚定的决心！字字句句，都敲打在李存义的心上。
周围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都静默了片刻。
几个离得近的学徒和帮厨，都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惊讶地看向这个平日里虽然干活卖力，但很少如此锋芒毕露、掷地有声的年轻学徒。
他们看到了何雨柱眼中那股近乎燃烧的火焰，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破釜沉舟的力量！
李存义依旧背着手，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何雨柱清晰地看到，师傅那双阅尽世事的、锐利的眼睛深处，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动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沉默了几秒钟，李存义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平日的严厉：“完了？”
“完了，师傅！” 何雨柱挺胸抬头。
“完了就干活！” 李存义下巴朝旁边一堆刚运进来的、还带着冰碴子的白菜土豆一扬，“墩子上的活儿堆着呢！王麻子今告假，他那份儿归你了！黑前切不完，晚饭别吃了！”
“是！师父！” 何雨柱没有丝毫犹豫，大声应道，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斗志！他知道，师父这关，算是暂时过了！师父用最严厉的命令，给了他最实在的机会！
就在何雨柱转身要去拿刀的瞬间，李存义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柱子！”
何雨柱立刻站定，回头：“师父？”
李存义的目光深沉地落在他身上，又仿佛透过他看向那个不负责任的师弟，一字一句地道：“记着，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他走了歪路，你何雨柱得给我把腰杆挺直喽！你妹妹还，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只要在鸿宾楼，在四九城，我李存义还喘着这口气儿，就没人能随便欺负我师…你何雨柱的妹妹！”
他终究把“师弟的儿子”几个字咽了回去，改成了更直接的“何雨柱的妹妹”，这份沉甸甸的承诺，既是给柱子撑腰，也是对全了跟何大清的情义。
何雨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力量从心底涌起，鼻子一酸，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湿意压下去，重重地点头：“是！师父！我记住了！”
他不再多言，利落地脱下外面那件破棉袄（里面还是学徒短褂），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臂。
他快步走到那堆得像山一样的白菜土豆前，抄起一把磨得锃亮的厚背切捕，掂拎分量，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
“笃！笃！笃！笃！笃！”
密集、沉稳、富有节奏的切菜声，如同战鼓般，瞬间在鸿宾楼后厨的喧嚣中响起！
何雨柱手起刀落，动作快得几乎带起残影！
一颗颗带着冰碴的白菜在他刀下迅速被分解成均匀的丝或块，土豆去皮切片的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他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憋屈、愤怒、对未来的希冀，以及对师傅那句承诺的感激，都倾注在这方寸的砧板之上！
汗水，很快从他专注的额角渗出，顺着他年轻而坚毅的脸颊滑落。
后厨灼热的空气包裹着他，灶火的映照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而充满力量。那“笃笃”的切菜声，就是他过好以后生活，照顾好妹妹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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