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万俱寂。顶层公寓里，两扇门几乎在同一时刻被轻轻推开。
郑煦言是被脑海里反复回放的、那擦过脸颊的柔软触感和随之而来的心悸搅得无法入眠。楚南栀则是翻来覆去，一闭眼就是耳机线下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和骤然僵住的身体，以及自己那失控的心跳声。
两人在厨房门口不期而遇，俱是一愣。
灯光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驱散了角落的黑暗，却照不亮彼此眼底那点难以言的复杂情绪。
“咳。”
“呃。”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带着尴尬的清喉声。
楚南栀率先移开视线，晃到冰箱前，拿出一盒牛奶，默默地倒进马克杯，放进微波炉加热。空气中很快弥漫开一股温润的奶香。
郑煦言则径直走向酒柜，取出一瓶单一麦芽威士忌，没有加冰，直接给自己倒了半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映出他略显烦躁的眉眼。
微波炉“叮”的一声轻响。
楚南栀拿出热好的牛奶。
郑煦言仰头喝了一口威士忌。
两人各自靠在料理台的一边，中间隔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地享用着自己的饮品。空气里只有牛奶温吞的香气和威士忌凛冽的余韵在无声交织。
这沉默并不算难熬，反而有种同病相怜的微妙默契。仿佛都在用这深夜的饮品，安抚着某种相同的不安与躁动。
楚南栀口啜着牛奶，目光无意识地飘向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大多已经熄灭，夜空显得比平日里清澈许多，能看见零星的星辰闪烁。
忽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指着窗外某个方向，试图打破这令人心乱的沉默：
“看，北斗七星！还挺亮的。”
郑煦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看了一眼，唇角就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冰块轻轻撞击杯壁发出脆响，语气带着一种下意识的、近乎本能的纠正：
“那是猎户座。北斗七星在另一边，现在这个季节看不到。”
“……”
楚南栀举着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点“找到话题”的雀跃瞬间垮掉。她扭过头，瞪向那个一本正经纠正她的男人，在商场上被他智商碾压也就算了，连看个星星都要被指正？！
一股莫名的羞恼涌上心头，混合着夜里那点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她放下牛奶杯，想也没想，穿着毛绒拖鞋的脚就朝着他的腿方向轻轻踢了一下，没什么力道，更像是一种嗔怪的撒娇：
“就你懂！显摆什么文知识！”
这动作做得自然无比，做完之后，两人都愣住了。
郑煦言感觉腿被她踢中的地方像是过羚，一阵微麻。他低头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因为喝了热牛奶而泛着红晕的脸颊，还有那因为不满而微微噘起的唇……
脑海里那柔软的触感再次鲜明起来。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冷着脸斥责她“放肆”，反而觉得她这副耍赖狡辩、试图用暴力（虽然很轻微）掩盖自己错误的样子……有点可爱。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奇异地没有压下心头那点陌生的躁动。
他转过头，重新望向窗外那片星空，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猎户座的腰带，那三颗连在一起的亮星，看到了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下次……指给你看北斗。”
楚南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那排整齐的三颗星。心里的那点别扭，因为他这句算不上道歉、却带着承诺意味的话，忽然就消散了。
她低下头，捧着温热的牛奶杯，地“嗯”了一声。
厨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牛奶的暖意和威士忌的余韵似乎融合在了一起。
窗外的猎户座静静悬挂。
下一次一起看星星的约定，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彼此心里。
这个失眠的凌晨，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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