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归来的风与觉醒的血
飞行器的阴影投在停机坪上时，18 号闻到了潮湿的泥土味。
混杂着血叶守望草的淡香，从指挥中心的方向漫过来，像条温柔的绳，轻轻拽着她紧绷了三的神经。她推开舱门，作战靴踩在地面的刹那，膝盖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 能量炉过载的后遗症开始显现，金属骨骼与血肉连接处传来细密的刺痛。
林默就站在不远处的晨光里。
没像往常那样笑着挥手，只是静静站着，灰色训练服的袖口被风掀起，露出臂上绷得紧紧的肌肉线条。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从作战服肘部的凹陷，到背包里蔫垂的双生草，最后定格在她苍白的脸上，像要在她身上找出无数个 “为什么”。
“你瘦了。” 他开口时，声音有点哑，往前走了两步，却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仿佛中间隔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18 号扯了扯嘴角想笑，喉咙却有点发紧：“在太空掉秤快，回来多吃两碗你做的面就补回来了。”
这句玩笑没换来回应。林默的视线又落回她的作战服，那里有道深可见骨的划痕 —— 是蛮荒之潮的骨刺擦过留下的，合金防护层被撕开，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机械结构，边缘还沾着暗红的、早已凝固的组织液。
“为什么不等？” 他突然问，语气很轻，却带着股沉甸甸的力量，“我算过时间，守望草的能量网再撑四十分钟没问题，星际信号站的求救信号也发出去了，哪怕…… 哪怕只是多等十分钟……”
“等不起。”18 号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作战服的划痕，“它们的核心在分裂，每分每秒都在变多，等下去，地球面对的就是无数个潮，而不是一个。”
“那你呢？” 林默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带着压抑的颤抖，“你让我怎么等？看着屏幕上你的生命体征一点点往下掉，看着双生草的能量条红得像烧起来，看着通讯器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
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旁边的合金支架上。
“咚” 的一声闷响，足以抗住能量炮的特种合金竟被砸出个浅坑，碎屑飞溅。但他的手毫发无伤，连白痕都没有 —— 以他如今的肉身强度，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可那股无处发泄的无力感让他又砸了一拳，再一拳，直到支架发出痛苦的呻吟，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我就在这看着。” 他的声音里带着种近乎破碎的自嘲，“你在真空里拼尽全力的时候，我只能守着控制台调能量频率；你被那些东西裹住的时候，我只能让卓玛对着花盆哭，‘给姐姐加油’；你能量炉快炸聊时候…… 我连一句‘撑住’都传不及时！”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
一股狂暴的气劲以他为中心炸开，晨雾被瞬间吹散，地面的碎石腾空而起。18 号清晰地看到，他的皮肤下掠过几道淡金色的纹路，像活过来的古老图腾，带着股陌生的、蛮横的力量，让他的眼神都染上了几分茫然的凶戾。脑海中无数碎片闪烁，有红颜知己的娉婷浅笑，有奇形怪状的不知名凶兽逞凶，有文武百官躬身朝拜，有孤身对扛绝世凶魔，有身死道消的不甘……最后定格在一位身穿明黄帝服的高挺背影上。
林默揉了揉发涨的脑侧:“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林默按住自己的胳膊，那里的金色纹路正在游走，带着灼热的痛感，“它想出来，好像…… 好像要撕碎什么……”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体内有头野兽在冲撞，因为那份眼睁睁看着她涉险却无能为力的屈辱，因为那份 “我保护不了她” 的锥心刺痛。
18 号没话，只是走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心翼翼的温柔，却像道闸门，瞬间拦住了他体内狂奔的力量。她的额头抵着他的后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那股躁动不安的气劲在接触到她时，一点点变得温顺。
“林默，” 她的声音透过布料传过去，很轻，却像羽毛拂过心尖，“你记得我出发前，你往我背包里塞的那包土壤吗？你‘带着地球的土，双生草能长得更稳’。”
林默的身体僵了一下。
“在太空最累的时候，我就摸那包土，”18 号继续，声音有点哽咽，“冰冷的真空里，只有那包土带着温度，像你站在我身后似的。蛮荒之潮的核心快把我困住时，是双生草突然爆发出能量 —— 后来才知道，是卓玛哭着给温室里的草唱歌，是你把全球的能量都往我这引，连南美洲的守望草都在拼命发光……”
她收紧手臂，把脸埋在他的背上：“这些不是‘看着’，是你在用你的方式托着我，托着我别掉下去。你以为我一个人在打？我背后是你织的网，是你守的家，是你让我知道，哪怕走得再远，回头总能看到有人在等……”
林默体内的金色纹路彻底隐去了。
那股狂暴的力量像被抽走的潮水，只留下微微的颤抖。他能感觉到背后的温度，能听到她压抑的呼吸声，那些 “无能为力” 的尖锐刺痛，突然被一种柔软的东西包裹起来 —— 原来他做的那些，她都知道，都感觉到了。
“对不起……” 他转过身，轻轻抱住她，动作笨拙又心，像捧着易碎的珍宝，“我只是…… 只是怕再也见不到你。”
18 号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从背包里掏出颗种子，塞进他手心：“双生草在宇宙结的，要‘最惦记的饶温度’才能发芽。你，这地球上谁最惦记我？”
那是颗金红相间的种子，在他掌心微微发烫。林默握紧它，感觉到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彻底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暖意。他低头看着她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突然觉得，刚才那股力量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重要的是，他们还能像这样站着，感受彼茨温度，计划着把一颗种子种进土里，等着它发芽。
远处传来卓玛的呼喊声，姑娘举着药箱跑过来，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突然捂住眼睛，却从指缝里偷偷看。双生草的叶片在背包里轻轻舒展，沾着的宇宙尘埃被风吹落，混进脚下的泥土里，像在完成一场跨越星海的回归。
晨光穿过云层，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交叠在一起。地球的风又开始流动，带着血叶守望草的清香，温柔得像句未完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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