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是沉在最深的海底，又像是漂浮在虚空。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感觉，连“我”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这就是…存在的抹除吗？代价…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点微弱的、熟悉的温热感，如同寒冬里最后一点火星，在我意识的最深处，顽强地亮了起来。
是…掌心那簇火苗？它还没灭？
紧接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生机气息，如同最纤细的丝线，轻轻缠绕上那点温热。是…囡囡的神农纹力量？它们…还在？
仿佛破冰的春水，感知开始一点点回归。先是听到了声音，很遥远，很模糊，像是隔着重重大山。
“…烬…萧烬！醒醒！求你醒醒！” 是叶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撕心裂肺的沙哑。
“…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但…还有波动…奇迹…” 一个略显陌生的男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
“…快！注射强心剂！能量补充液！” 凌玥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力度。
身体的感觉也慢慢回来了。剧痛，无处不在的剧痛，尤其是右臂和左脚踝，但除了痛，还有一种沉重的、真实的“存在副。我能感觉到自己躺在地上，身下是粗糙的石面。能感觉到有冰冷的水滴落在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叶瓷的眼泪。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掀开一条细缝。
模糊的光线涌入，刺得我立刻又闭上了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尝试。
视野渐渐清晰。
我首先看到的，是叶瓷那张布满泪痕、苍白憔悴却写满了狂喜的脸。她跪在我身边，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但此刻却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我，仿佛一眨眼我就会消失。
“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她哽咽着，语无伦次，眼泪掉得更凶了，却带着笑。
我张了张嘴，想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
“别动！别话！”叶瓷赶紧阻止我，用手背胡乱抹了把眼泪，“你擅太重了…我们…我们都以为你…”
她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握着我的手，仿佛这样才能确认我真的还在。
我转动眼珠，看向四周。
我们还在葬纹谷底，但景象已经完全不同。那个暗红色的能量漩涡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扇顶立地的恐怖劫门巨扉也彻底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空虽然依旧阴沉，却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暗红，而是正常的、雨后的灰蒙蒙。空气中那股无处不在的邪恶气息和疯狂低语也彻底消散了，只剩下硝烟、尘土和淡淡的血腥味。
谷底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崩裂的碎石和黑袍教徒干瘪的尸体。祭坛已经彻底碎裂，那个石盆也化作了齑粉。白眉婆婆不见了，不知道是死是活，还是趁乱逃了。
凌玥靠坐在不远处一块石头上，脸色苍白，左臂用绷带吊着，显然擅不轻，但眼神依旧锐利，正指挥着两名伤势较轻的队员在清理现场，检查还有无生还的敌人。看到我醒来，她对我微微点零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敬意？
囡囡被一名女队员心地抱着，家伙似乎也耗尽了力气，还在沉睡，但脸恢复了红润，呼吸平稳，眉心那淡金色的神农纹若隐若现，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些。
“劫门…关了？”我嘶哑着，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声音难听得像砂纸摩擦。
“关了！彻底关了！”叶瓷用力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是你…是你和囡囡…还有大家…我们做到了！”
她告诉我，当我最后引导逆纹之力，囡?的神农纹金光与黑皮书的灰光交织时，产生了难以想象的能量爆发。劫门在那种力量的冲击下迅速崩溃瓦解，连同门后那个可怕的意志也仿佛被彻底隔绝、击退。所有依靠劫门能量存在的邪物，包括那些教徒体内的邪气，都随之湮灭。凌玥队后续清理时，没有发现任何黑纹教活动的迹象，仿佛这个邪教随着劫门的毁灭一同烟消云散了。
“那本书…”我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空空如也。
叶瓷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眼神一黯：“它…在你倒下之后，就彻底化成了飞灰…消失了。”
我沉默了一下。那本纠缠了我们一路、蕴含着巨大秘密和力量的“圣典”，最终还是完成了它的使命，或者，选择了我作为它最后使命的执行者，然后彻底归于虚无。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但也有一丝释然。
“你的伤…”叶瓷担忧地看着我，“凌队长，你生命力透支严重，多处骨折和内伤…能活下来，已经是…”
她没完，但我懂。动用那种层次的力量，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惨重的。能捡回这条命，感知到身体的疼痛，已经是万幸。我尝试感应了一下体内，心口的能量涡旋彻底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但右手掌心深处，那一点微弱的、带着生机的温热感却依然顽强地存在着，如同风中残烛，却并未熄灭。这或许就是我能醒来的关键。
“值得。”我看着叶瓷，看着被抱着的囡囡，看着虽然受伤却活下来的凌玥和她的队员，嘶哑地道。
为了他们，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这个世界不再被那鬼东西威胁，这一切，都值得。
叶瓷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但这次是喜悦和后怕的泪水。
后来，凌玥联系了外界的接应。几后，一支专业的医疗和善后队进入了葬纹谷。我和凌玥等重伤员被紧急送回了临安最好的医院进行治疗。
躺在病床上，听着窗外久违的城市喧嚣，看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上，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临安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秩序，黑纹教造成的混乱如同一场噩梦，随着劫门的毁灭而逐渐被人们遗忘。赵萌来看过我，咋咋呼呼地她直播揭秘“邪教覆灭记”差点被封号，但眼神里却满是庆幸和佩服。
我的伤势恢复得很慢。右臂和左脚踝打了厚厚的石膏，内腑的调理更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医生我能活下来是个奇迹，但以后恐怕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不能再进行任何剧烈运动，甚至阴雨都会浑身疼痛。代价，以另一种形式留了下来。
叶瓷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囡囡也一好转，变得活泼起来，似乎完全不记得那段可怕的经历，只是偶尔会好奇地摸摸我打石膏的胳膊。凌玥在伤势稳定后，带着她的队离开了，留下了联系方式，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找她。她们那个“异常现象管制与响应部”，似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回到了叶瓷的家。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却感觉格外温暖和安宁。
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水马龙。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色。
叶瓷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温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轻声问。
我接过水杯，感受着掌心那虽然微弱却始终未曾熄灭的温热感，看了看屋里正在玩积木的囡囡。
“活着。”我喝了一口水，笑了笑，感觉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好好活着。”
也许我失去了很多，力量、健康，甚至一部分未来的可能性。但我也得到了很多，眼前的人，这个重新恢复平静的世界，以及…劫后余生的每一。
掌纹劫已经终结，但生活，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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