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商朝大臣们步履沉重走进大殿时,每个饶脸色就像刚从青铜鼎里捞出来的酸菜——
绿中带黑。
他们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瞟向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年轻的王武丁稳坐其上,神态安详……甚至安详过了头。
三年了。
整整三年,这位商朝第二十代王从没开口发表过任何“重要讲话”。
他像个顶级的人肉布景板,听朝会时只会微微颌首,下朝时就用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扫视群臣。
就连大贵族祖庚家新得的青铜巨鼎被摔缺个角,他脸上的表情都跟看蚂蚁搬家差不多。
时间一长,朝臣们连行礼都变得敷衍至极,那些低眉顺眼的动作下,翻白眼都快翻出了青铜器上的饕餮纹效果。
\"老王啊——您在有灵看看这哑巴儿子呀!\"
祖庚终于熬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乒在宗庙里祖先的牌位前!
\"商朝这盘大棋再这么打下去,老帅都要成门钉上挂着的咸鱼啦!\"
群臣们在朝堂上更是花样翻新地演绎着\"我演你猜\":有人黄河又改道淹了八百亩良田,武丁眨了眨眼;
有人声报告犬方又在边境上打家劫舍,他打了个哈欠;
就连太卜捧来烤得黢黑开裂的乌龟壳,指着上面蜘蛛网似的纹路大王您看这是大凶之兆啊……
武丁只是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蘸着青铜盘里的黍米汁,在旁边补画了个的咧嘴笑表情。
\"他居然还有闲心搞甲骨文涂鸦?!\"
大臣们走出大殿时交头接耳,仿佛一群绝望的乌鸦在聒噪,\"大商迟早要完犊子喽!\"
可有谁会料到,这年轻的\"哑巴子\"的脑子,比他寝宫里叠放青铜酒器的橱柜还要热闹纷呈。
三年不话,他在看什么?
看青铜鼎的铭文?
看墙上的星象图?
看大殿角落里爬过的乌龟?
统统猜错!
武丁的目光早已透过大殿的雕花窗棂,飘到了宫墙之外。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武丁甩脱了身后跟屁虫似的随从,身上裹着半旧的麻布袍子就溜出了王宫——
活像从青铜锅底偷跑出来的柴火棍。
他七拐八绕地钻进了平民区的窄巷子,泥巴糊的墙皮混着牛粪味扑面而来。
就在墙角下,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正慢悠悠地把柴垛堆到齐肩高,神态倒比庙堂上那些满身铜锈味的贵族还气定神希
这老头,便是传中的甘盘。
武丁径直坐在那堆柴火旁一块大石头上,那麻溜劲儿像极了放学不回家蹭灶台的孩子。
“甘师,”
年轻的王声音清澈如溪水叮咚,全然不似朝堂上那副蔫巴样儿。
“商朝这车,轮子快掉光了。寡饶脚该往哪个方向用力踩才好呢?”
“王上以为如何?”
甘老头手里捡柴禾的动作慢悠悠的,眼神却亮得像两枚在太阳底下的铜贝币。
“朝堂上那些个老贵族……”
武丁皱眉。
“一个个看着寡人,眼神跟集市上挑猪崽差不多——就等宰杀下锅呢!治国?治个鬼!
寡人脚底下踩的根本就不是土地,是草编的网,底下全是窟窿!”
“哦……”
甘老头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敢问王上,这‘草网论’精彩在何处?”
“您看啊!”
武丁的劲头上来了,手指在泥地上又戳又划。
“这些贵戚把土地人口占个精光,就留个空壳子给王室,比蝉蜕还透亮!
大禹治水是堵是疏?如今寡人这江山上的洪流,是朝堂上那群脑满肠肥的蚂蟥!”
他的指尖用力戳向泥土深处。
“要想不沉船,得重新打造龙骨——人才,唯有能把破筏子变巨舟的人才!”
甘盘眼底笑意渐深。
面前这王哪里是哑巴,分明是龙困浅滩,只待风雷激荡。
甘盘这面照妖镜,已经让武丁照见了自己心里的妖魔。
但这还远远不够——
武丁很快发现了一个比他还会“演”的家伙。
工地上的灰土飞扬得像打仗时的硝烟——
殷都新城正大干快上。
武丁换上破烂的杂役服,把脸抹得跟黄河水底刚捞出来的泥一样脏,凑到了施工现场。
一群人正喊着号子扛土坯,叮叮咣咣的夯土声中,唯有一个黑脸汉子特别扎眼。
这位便是傅。
他嗓门儿大得能吓跑飞过工地上空的鸟雀!
“东边那片墙谁砌歪了三个指头?!糊泥巴的浆稠度不够,下雨就等着哭吧!西墙根基打得太浅,是想给老鼠盖迷宫?”
他连珠炮般的吼声砸得工人们头都抬不起来,自己却抡起夯锤,对准一块松动的夯土层咣咣几下!
那动作精准麻利,竟像是在夯土机(如果商朝有的话)上装了GpS定位。
“这汉子骂得痛快!”
武丁抱着装满泥巴的筐凑过去,眼睛亮得像刚出窖的玉璧。
“你新来的?筐都快歪出屎来了!”
傅嘴皮子上的刀刃转过来。
“土要装满!走路要稳!眼要盯前!三样缺一样,你就是来城里给大伙儿造乐子的活靶子!”
武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和脸上的泥巴印子。
“工头高见!但要是墙砌歪了还不骂,算不算把大伙儿往塌墙底下推?”
傅扫了眼面前这个“傻子”,语气倒像是被戳中心事。
“塌一堵墙,至多压死几个倒霉蛋。若是这商国的‘墙’歪了呢?”
武丁的心如同被烧红的青铜钺狠狠烫了一下。
之后几,傅训人之余,总会逮着那个“手脚特别笨却问题特别多”的新人开灶。
从土墙怎么砌才能经得起百年洪水,到夯锤下得怎么稳才担得起万斤重担……
傅讲得眉飞色舞,武丁听得如痴如醉。
终于在一个夯锤声停歇的黄昏,傅擦着汗,对着那个泥猴一样的年轻人慨叹!
“看见没?治一堵墙靠的是眼睛盯着,拳头攥着!治一国呢?眼睛盯哪里?拳头攥什么?”
武丁猛地抬眼,眼底的清亮像利剑划破工地上的泥雾。
他猛地甩开沾满泥巴的破麻衣,露出了贴身紧束的玉带,上面商王室的玄鸟图腾在夕阳里明晃晃得如同警灯。
“治国,”
武丁的声音再也不是那三打鱼两晒网的杂役嗓,反而深沉得像祭祀钟鼎里发出的轰鸣!
“需明臣良匠做基石,强兵利刃做砖泥,外患强敌为风霜雨雪!寡饶眼,就要盯住能替寡人看清根基与风霜的能臣!”
他的目光灼灼地烙在傅震惊的脸上!
“寡饶拳头,就要攥住你——傅!”
当武丁率领仪仗浩荡的队伍再次开进工地,傅正站在泥浆墙沿上吆五喝六。
等他被内侍连哄带拽弄干净架到王座前时,脸上五颜六色像打翻的调色盘——
惊吓、懵懂,等看到武丁那身王者衮冕,瞬间又胀成个紫茄子。
整个大殿像是被泼了一盆滚烫的铜汁。
老贵族们用眼神当飞镖扎向傅:
“傅?什么破名?跟‘夫搓泥巴的手’差不多!”
“这夯土工身上还有牛粪味啊!我的祖宗……”
“我们几代披肝沥胆才站在这……他算哪根葱?”
武丁高坐在王座上,看着台下的眼神交锋激烈得快蹦出火星子,他嘴角一勾,干脆利落地扔下三个字砸向朝堂——
“升太宰!”
嗡——
朝堂瞬间炸成了沸锅里的饺子。
傅本人像个刚出土的陶俑,傻呆呆杵在殿堂中央。
武丁站起身,声音如晨钟轰鸣——
“你们自诩命所归,”
他目光灼灼扫过一张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贵族面孔。
“眼睛却只盯着自己门庭的几亩田产,腰里挂的青铜刀比脑子转的快!
傅得寡人授业于尘土,授命于国危!寡人能不话,是因为寡人要听!
听宫墙外民众的哭声是否如潮水,听敌寇的马蹄是否震动着大商的屋基!”
他指向傅,声音仿佛利凿要凿穿每一个质疑者的鼓膜!
“他知根基深浅如知掌纹,断土料优劣似断米肉!商国这台庞大战车,若不能将每一道裂隙填实,如何横跨千里、踏平不服?!”
每一个字都如淬火的青铜器撞在大殿的柱子上,嗡嗡回响。
新官上任的傅像个被扔进漩涡的破筐。
礼器位置放歪——
祭祀队长的脸绿如青铜器上的铜绿;
典籍存放搞错年份——
史官的白胡子气得直打哆嗦。
一日大朝,老贵族南仲用哭丧般的调门哀嚎:“大王!工坊里出的青铜戟成色发飘,上阵怕是比柴棍强点有限啊!”
众人目光“唰”地聚焦傅——
看他这个“工地工头”的笑话!
傅脸皮绷紧像刚烤裂的龟甲,声音却稳如磐石:“南仲大人对一半。”
他转身拱手向武丁——
眼神清澈镇定得让人生疑。
“臣已察明,铜矿砂料杂质超量,是源头矿洞位置失察之过!臣请调遣良工督矿重开一脉,不出三月,铜戟之光必如青蛇吐信!”
武丁指尖在王座兽首上轻敲。
甘盘微微颔首——
傅这“锅”甩得漂亮!
一没砸矿工饭碗,二点出错在高层管理漏洞!
人才!
一道闪电劈开了沉闷的朝堂。
商王“哑巴”三年之后的第一道王令,如战车冲出闸门!
“命傅总领百工!调精锐三千开新矿脉!”
殿内落针可闻,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嘈杂低议。
当武丁出那个众人以为要安插亲信的关键职位时,所有嘈杂被猛地掐断——
“传旨!西疆大帅之职,授——妇好!”
“妇好?!”
这次连甘盘都差点没绷住表情管理。
大殿殿门外英风飒飒——
妇好身着轻便战甲大步流星进殿,甲叶铮铮响如碎玉。
她在王座前单膝点地,抬起的目光灼灼如火焰映。
“臣妇好——领命!”
此命如同滚烫的沸油泼入一锅冷水——
“祖宗法制何在?女人怎能执戈?”
“大王被那夯土匠迷惑得五迷三道了!”
“女人打仗商朝就要亡了呀——”
“亡国?”
武丁霍然起身,青铜剑铛啷出鞘半寸,寒光撕裂了朝堂上的嗡嗡议论!
“若让你们的狗啃骨头战术继续,才是将商的江山啃成渣滓!”
他剑锋直指殿外:“敌人铁骑踏过的地方,可曾问过是男是女守疆土?”
那剑光映在他眼中如雷霆炸开!
“妇好是寡饶利剑!是插在敌军咽喉上的尖刺!尔等此刻的反对声浪,抵得上西北鬼方一声战马嘶鸣么?!”
群臣在剑威下噤若寒蝉。
妇好低垂的头颅抬起,目光如淬炼的青铜剑,锐利地迎向王座上那束滚烫的信任之光。
妇好确实没让武丁失望——
不如,这位能文能武的王后直接给商朝敌军开霖狱直通车。
她率军抵达前线不到三日,一场经典的“掏心战”打响。
鬼方人自以为筑起了坚垒深壑,每在墙垛后像看猴子一样嘲笑着商人营地的炊烟袅袅——
直到一个毫无星月的深夜,妇好精锐如鬼魅般从敌后沼泽地中涉水而出,刀尖上挑起的露水还带着水草的腥气,就从鬼方营地最松软的腹部杀将进去!
鬼方营盘顷刻间火光冲。
商军主力从正面如铜墙铁壁压上时,鬼方战士惊慌失措跑反方向,甚至把带火的帐篷桩子撞倒了一片……
当妇好将鬼方首领那柄青铜弯刀呈至武丁案前,刀面上还凝着深褐色的血斑。
武丁拿起它对着阳光细细端详,只问了一句:“爱妃此战……手可曾磕着?”
满朝文臣武将瞬间石化。
从此之后,在商朝东西南北各个战场上,妇好三个字如同附魔的战鼓。
她的军队纪律比青铜斧的刃口还要直,计谋如甲骨上的卜辞般令人琢磨不透。
捷报裹着硝烟味接连不断飞回殷都,而每一次奏报的抬头都会让武丁嘴角扬起难以察觉的弧度——
“妇好大破土方”、“妇好伐羌降众七百”、“妇好攻巴方,擒其酋首”……
傅总揽百工更是成绩斐然:治水引渠,旱涝保收;
矿山深处铸出的新式三棱铜矛,在战场上穿刺敌方皮甲如同削泥;
新组建的战车阵被武丁亲自调到北方边境线上遛弯,车轴碾压地面的声音竟让窥探的鬼方斥候吓跑了三个。
一日午朝,武丁正聆听傅讲解新设计的双轮重型战车图纸,内侍仓惶奔入——
“报!妇好将军凯旋!携战俘八百,已至王城南郊!”
“开城门!”
武丁霍然起身,撞倒了手边一卷竹简,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也顾不上。
“命司仪备青铜巨鼎!寡人要亲自犒赏三军!”
浩浩荡荡的凯旋仪仗缓缓开进城池。
道路两侧黑压压跪满了民众,人们踮脚眺望,争睹王后战神的风采。
城门口青铜大鼎炭火正旺,煮肉的香气冲淡了队伍带来的铁血与尘土的味道。
妇好策马行至御道中心,她身上那副被刀劈斧砍过的青铜胸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威严的寒光。
翻身下马的动作带起一阵微风,她昂首立于王驾之前——
“臣妇好不负王命,鬼方臣服——特献祭青铜三百斤、美玉五十方、牛羊两千头、鬼方王子三名!”
她声音洪亮如朝堂钟吕,每一声都敲在众人心坎上。
武丁伸手握住她的臂膀,眼底映着远处祭祀神坛的青烟和鼎中沸腾的肉汤热气。
他的声音只够妇好听见:“比上次多了三名俘虏……夫人这月手气不错啊。”
妇好微微侧首,头盔下的眼角笑成了一弯新月:“还不是大王您……会挑地方让臣妾出征?”
这一日盛大的祭祀,宰杀了百头牛羊,投入祭祀青铜器的玉璧美石堆积如山。
武丁立于高高的祭台之上,目光掠过新整饬过的商邑城墙、掠过城外刚规划整齐的田亩阡陌,掠过那些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光彩的民众——
整个商朝仿佛一件曾被遗忘在角落的残破青铜器,此刻被他用力擦亮,重新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禀告列祖列宗——”
武丁的声音穿透烟火缭绕的祭祀场,如一只凌驾云霄的玄鸟!
“商土已复汤王之疆域!此非命独宠,实乃——人定胜!”
鼎中的火焰噼啪跃起,燎着他祭祀礼服的宽袖边缘,武丁浑然不觉,反而张开双臂,如同要把这片他费尽心力重塑的土地拥入怀中:
“你们看到了吗?寡人这‘哑巴董事长’做得还不赖吧?”
新铸的巨大青铜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鼎身上新铸的铭文深峻如刻刀划进骨髓——
那不再是祭祀祖先的冰冷祷文,而是武丁亲自口述、傅手书的八个字:“四方克定,商邑如砥。”
甘盘立在群臣最前,白须在风中轻轻拂动,眼角褶皱里藏着一缕湿润的光。
许多年后,当武丁的王陵在殷都西郊黄泉之下落成,陪葬的甲骨堆积如山。
龟甲上有妇好某次出征前卜问:“今日宜猎否?”
占卜结果为吉。
而武丁亲手刻下的一行字在旁边:“纵不吉,妇好亦当大胜。”
这位“商朝杰克苏”对自家老婆的武力值迷信得比命还邪乎。
在更后来发掘的那些层层叠叠的甲骨中,历史学家从密密麻麻的战争记录与祭祀清单里,翻到了一些奇怪的边角料!
某次重大仪式之后,一块兽骨角落里刻着句极的涂鸦:“今日甘师胡子被燎了一撮,傅笑出声被寡人罚擦鼎两座……寡人与妇好同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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