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命阅轨迹，有时会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陡然偏转。
就在林向阳刚刚走出胡同，踏上通往第七中学的主路时，前方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嘈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路边一片空地上，围着一圈人，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他本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正想绕开，却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恼怒和倔强：
“俺没撞他！是他自己没站稳！”
是卫国的声音！
林向阳心头一紧，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挤进人群，只见场地中央，卫国正梗着脖子，对着一个穿着半旧蓝色运动服、脖子上挂着哨子的中年男人大声辩解。
地上还坐着一个穿着类似运动服的少年，正捂着腿龇牙咧嘴，旁边还滚落着几个沉重的实心铅球。
“怎么回事？”
林向阳立刻上前，站到卫国身边，目光扫过现场，迅速判断情况。
那挂哨子的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皮肤黝黑，身材精干，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此刻正皱着眉头，看看地上的少年，又看看一脸不服的卫国。
“哥！”
卫国见到林向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忙道，“俺好好走着路，他抱着球倒退，撞俺身上了，自己没站稳摔了，还赖俺！”
坐在地上的少年闻言，脸一红，争辩道：“王教练，他走路那么快，跟个坦克似的，撞得我可疼了！”
被称为王教练的男人没有立刻评判，他的目光却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牢牢锁定在卫国身上，上下打量着，尤其是他那虽然稚嫩却已显敦实的身板，和那双骨节粗大、充满力量感的手。
“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王教练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兴趣。
卫国愣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林卫国，八岁。”
“八岁？”
王教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眼前这孩子的身量，看着可比同龄人壮实太多了。
他指了指地上那个目测至少有四公斤重的铅球，“刚才我看得清楚，他撞你身上，你纹丝不动，他倒退好几步坐地上了。你这下盘，可以啊。练过？”
卫国茫然地摇摇头：“没练过。俺就是……力气大点。”
他着，还有些不服气地瞥了那坐在地上的少年一眼。
这时，旁边另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身材微胖的教练也凑了过来，他是区体校的投掷教练，姓赵。
赵教练笑眯眯地，像个弥勒佛，但眼神同样精明：“老王，你看这身板，这骨架子，生就是块练投掷的好料子啊！同学，喜欢扔东西不？扔过铅球没？”
卫国被两个教练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往林向阳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就……就扔过石头打鸟……”
王教练和赵教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王教练是市青少年体校的田径总教练，主抓短跑、跳跃，但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卫国身上蕴含的那种原始、未经雕琢的爆发性力量潜力。
而赵教练则是专攻投掷，对力量型苗子有着近乎本能的渴望。
“林同学，别紧张。”
王教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蔼，“我们是体校的教练，正在各个学校选苗子。看你弟弟这条件，非常好！有没有兴趣来我们体校试试？练体育，为国争光！”
他抛出了这个时代最具吸引力的口号。
林向阳心中念头飞转。
体育特招？
这倒是一条他之前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在这个年代，成为一名运动员，尤其是可能出成绩的运动员，意味着稳定的伙食、专业的训练，甚至是一条改变家庭出身的捷径。
对于生神力的卫国来，这或许比勉强他啃书本更为合适。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谨慎地问道：“王教练，赵教练，感谢你们看重我弟弟。不过他还，我们家里情况也比较特殊，这事需要慎重考虑。而且，他现在还在读学……”
“读书不耽误！”
赵教练连忙接口，他生怕这好苗子被王教练抢走，“咱们体校也是要上文化课的！半训练，半学习！伙食有补助，练好了还有津贴！关键是这孩子这赋，不练体育可惜了！”
他着，从地上捡起一个四公斤的铅球，递向卫国，带着鼓励的笑容：“来，同学，别怕，试着扔一下看看！就用你扔石头的劲儿，往那边沙坑扔！”
他指着不远处学校操场上那个用于跳远的沙坑。
卫国看了看铅球，又抬头看了看大哥。
林向阳微微颔首，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也想亲眼看看，卫国这“力气大点”，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之前扛猪肉、掀混混，都还是有所收敛，这次或许能有个更直观的了解。
得到大哥允许，卫国的好奇心和好胜心也被勾了起来。
他接过那个对于普通八岁孩子来过于沉重的铅球，在手里掂拎，似乎觉得有点轻。
他学着刚才看到那摔倒少年的样子，侧身，弯腰，手臂后引，动作虽然稚嫩甚至有些笨拙，但那股凝神屏气的架势，却隐隐透出一股力量福
王教练和赵教练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卫国。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这个敦实的身板上。
只见卫国拧腰、转身，口中发出一声无意识的低吼，那粗壮的手臂如同蓄满力量的投石机甩臂，猛地将铅球向前推出！
不是标准的旋转投掷，只是最原始的、依靠蛮力的推掷！
但那瞬间爆发出的速度与力量，却让空气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啸！
那铅球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以一种远超常人想象的初速度，脱离卫国的手掌，划过一道低平而迅猛的抛物线，没有飞向预想中的沙坑前方空地，而是如同出膛的炮弹，直直砸向沙坑的边缘！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炸开！
并非铅球落入沙子的“噗嗤”声，而是硬物撞击、泥沙飞溅的爆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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