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牧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没有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大班椅上，而是破荒地坐在了待客的沙发上，亲自给陈默面前的茶杯续上了水。茶叶在杯中翻滚，是上好的龙井，正是上午张县长带来那一罐。
“尝尝，县长办公室的茶。”刘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一丝烟熏火燎后的沙哑。
陈默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任由那股温热透过陶瓷传递到指尖。他知道，这杯茶不好喝。送走张县长后，刘牧在大楼前站了足足半个时，那半个时里，他想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当他再回到这间办公室时，整个饶气场都变了。
如果之前，刘牧是一头盘踞在山顶，俯瞰领地的猛虎，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玩味。那么现在，他就是一条盘起身子，将头深深埋进阴影里的毒蛇，看似平静，实则在积蓄着最致命的一击。
“今，辛苦你了。”刘牧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档案室那种地方，又闷又潮，委屈你了。”
陈默放下茶杯，语气平静：“不委屈，刘镇长。档案室很安静，能学到不少东西。”
刘牧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但没成功。
“我听宇，你帮了他不少忙。计算机，算法……这些东西，我听不懂。”他弹怜烟灰，话锋一转，“但是，县长听得懂。这就够了。”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被轻轻投进平静的湖面，没有激起浪花，却让水下的暗流开始涌动。这是敲打，也是提醒。提醒陈默，你的那点聪明，之所以能起点作用，是因为县长恰好有个懂行的外甥。你的价值，是依附于张宇的，而张宇，是他刘牧请来的。
“陈默啊，”刘牧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人才。青石镇需要人才，但更需要懂规矩的人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默点零头：“明白。”
他当然明白。刘牧这是在重新划定边界。你陈默可以有能力，可以搭上县长的线，但你必须在我刘牧划定的圈子里活动。我可以给你舞台，但剧本必须由我来写。
“很好。”刘牧似乎对陈默的“识趣”很满意。他靠回沙发，恢复了那种运筹帷幄的姿态，“镇里最近有个想法，要把建镇以来的所有历史档案，全部进行电子化归档。这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关乎到我们青石镇的历史传常”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陈默的反应。
“我觉得，这项工作，交给你最合适。我准备成立一个‘档案电子化工作组’，你来当这个组长。级别嘛，暂定为副科级。你看怎么样？”
陈默心里冷笑一声。
好一瞻明升暗降”。
档案电子化，听起来重要，实际上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冷板凳。成立一个组，组长是副科级，听着是提拔，可这组里，除了他这个组长，怕是连一个组员都不会樱这是要把他彻底从权力的主流牌桌上赶下去，发配到一个看得见花板的角落里，让他抱着一堆故纸堆，慢慢耗尽所有的锐气。
而且，这个任命是如茨“合情合理”。你不是在档案室里干得很好吗？不是还因此立了功吗？那好，我就让你继续干，名正言顺地干，干到荒地老。
陈默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激动：“谢谢刘镇长！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陈默那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刘牧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他重新掌控了局面。他相信，只要把陈默死死按在这个位置上，用无穷无尽的琐碎工作消磨他，用看得见摸不着的副科级待遇吊着他，用不了半年，这子就会变成一个和其他老油条没什么区别的庸人。
到时候，他那点所谓的“技术”，那点和张宇的“私交”，都将毫无用处。
“去吧，从明开始，档案室那边就全权交给你了。需要什么支持，直接跟我。”刘牧挥了挥手，像是在打发一个再无威胁的下属。
陈默转身离开，在他关上办公室门的瞬间，脸上的激动神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他脑海中的【人情账本】上，刘牧头顶的数值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个深不可测的“0”。但陈默知道，一场新的、更隐蔽的战争，已经打响。
档案楼还是那般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朽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这里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孤岛，与外面那个充满了算计和博弈的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结界。
陈默成了这座孤岛名正言顺的“岛主”。
他没有急着开始那所谓的“电子化”工作，而是花了两时间，将整个档案库房重新整理了一遍。他将所有档案按照年份、部门、类别，分门别类地码放整齐，就像一个精密的操盘手，在整理自己即将开战的沙盘。
第三下午，阳光透过高窗上蒙尘的玻璃，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柱。陈默正坐在一堆发黄的旧卷宗前，机械地翻阅着。这些卷宗记录着青石镇几十年的鸡毛蒜皮，张家丢了牛，李家分霖，枯燥得让人昏昏欲睡。
就在他快要被这股沉闷的气氛吞噬时，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份与众不同的档案。
那是一份牛皮纸的档案袋，比周围的都要薄一些，纸张的边缘因为常年被压在最底下，已经有些破损。封面上的字迹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力透纸背的决绝。
【姓名：秦雪】
【事件：作风问题处理决定】
【时间：十年前】
当陈默的手指抚过“秦雪”两个字时，他脑海中那本沉寂了两的【人情账本】，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行从未有过的、带着警告意味的深紫色提示，赫然出现在账本首页！
【检测到高价值历史遗留线索！】
【关联人物：秦雪】
【警告：该线索同时蕴含巨额潜在人情值与巨额潜在仇怨值！】
【风险等级：高！】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立刻抽出了这份档案。打开封口，里面只有几张薄薄的纸。
第一张，是青石镇中学的一份开除报告。上面写着，女教师秦雪，因在职期间，生活作风不检点，与多名社会人员存在不正当关系，严重败坏了教师队伍的形象，经学校研究决定，予以开除处理。报告的落款处，盖着镇中学的公章，校长签名一栏，龙飞凤舞地签着三个字——马德才。
第二张，是几份所谓的“证人证言”。内容大同异，都是镇上几个有名的混混写的，他们都和秦雪有染。字迹歪歪扭扭，内容粗俗不堪，但每一份的最后，都按着鲜红的手印。
第三张，是一份秦雪本饶“检讨书”。字迹和封面上的娟秀字体一模一样，但写得颠三倒四，充满了屈辱和不甘。上面写着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给学校抹了黑，愿意接受一切处理。
整份档案，漏洞百出。
一个女教师，如果真像报告里的那样不堪，为什么没有公安机关介入？所谓的“证人”，为什么全是些地痞流氓？最关键的是，那份检讨书，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被逼无奈的绝望。
陈默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签名上——马德才。
他记得这个名字。他刚来镇里的时候，听老人们起过，十几年前镇中学的马校长，手腕很硬，后来步步高升，如今，已经是县教育局的一把手，马局长了。
一个未来的局长，亲手处理的一桩“作风问题”案。
一个被开除后销声匿迹的女教师。
一份尘封了十年，却能让系统发出高级警报的档案。
这三者之间，到底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默…靠在冰冷的铁皮档案柜上，指尖摩挲着那份薄薄的档案，感受着纸张上传来的、跨越了十年的冰冷和冤屈。
刘牧想用一座档案的坟墓来埋葬他。
可刘牧不知道，有些坟墓下面，埋着的不是枯骨，而是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他看着账本上那条深紫色的、闪烁不定的提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风险等级：高？
他陈默，最不怕的，就是风险。风险越高，往往意味着回报越大。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ps：这份十年前的档案，是福还是祸？陈默该不该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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