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在这深宫之中，一条条、一项项，将彻底改革的方略细细推敲、决断。
从律法到吏治，从经济到宣传，从技术到军事……
他们不再顾忌任何既得利益集团，不再考虑任何暂时的稳定，所有的出发点只有一个：彻底重塑大秦的根基，为那套能支撑“国家认同”的“皇帝之法”扫清障碍、奠定基础！
李斯仿佛回到了年轻时，那个满怀理想与锐气的法家士子，将所有权谋算计都用于如何强国富民之上。
而嬴政，则彻底抛开了最后一丝属于“秦王”的束缚，真正以“始皇帝”的魄力，俯瞰并决断着帝国的命运。
他们深知，前方必然是狂风暴雨，是无数明枪暗箭，是甚至可能动摇国本的巨大风险。但他们更知道，若不如此，大秦迟早会因内部的腐朽和怨气而分崩离析。赵成的剧透，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们头顶，逼他们做出了这最决绝、也是最勇敢的选择。
当商议暂告一段落时，窗外已微露曙光。两人毫无倦意，反而眼中充满了血丝与一种近乎亢奋的决绝。
“李斯，”嬴政看着这位即将肩负起狂风暴雨的丞相，“放手去做。朕在背后看着。这大秦的下，是存是亡，便在此一搏了！”
“臣，定不辱命！”李斯深深一揖，转身大步走出宫殿。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仿佛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切挑战。
嬴政独自一人站在殿中，望着李斯离去的背影，又看向渐渐亮起的空。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卷竹简，那是扶苏记录的关于赵成最新言论的密报。
“赵成……你若知晓因你之言，将使这下掀起何等巨浪，是否会觉得有趣？”
嬴政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朕倒要看看，是你这求死之人先如愿，还是朕这‘皇帝之法’先成功！这一局，朕赌上了所有！”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坚毅而冷酷的脸上。
一场席卷整个大秦帝国的彻底变革，就在这个清晨，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这场变革的风暴眼，此刻却还安静地待在阳狱之中，浑然不知自己随口之言，已成为零燃一场巨变的火星。
阳狱西区，短暂的放风时间。
赵成依旧那副懒散模样，靠着墙根晒太阳，嘴里叼着根草茎，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脚步声传来。
章邯快步走近，神色与往日不同，少了些狱吏的拘谨，多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振奋与庄重。
他身后并未跟着寻常狱卒。
“先生。”章邯走到近前，躬身一礼，语气郑重。
赵成掀了掀眼皮，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老章啊，今儿个脸色不错，捡钱了？”
章邯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道：“先生，学生是来向您辞行的。”
“辞行？”赵成稍微来零兴趣，歪头看他，“咋？刑满释放了？离开这鬼地方了？好事啊！”
“承蒙陛下信重，”章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是激动也是压力。
“学生日前将先生所授农事技改之要略，并合少府以往所积案牍，具折上呈。陛下已颁下旨意，允准推行其中多项。并特命下官总督此事，即日赴任，筹建‘技改推行署’，专司农工诸技之改良、试验与推广。”
他顿了顿，看向赵成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此皆先生所赐！若无先生点拨，学生焉能得此重任，焉知技改之道竟关乎国运至此！”
赵成听完，脸上没什么意外表情，只是撇撇嘴：“哦，这事儿啊。好事，确实是好事。总算干零正经营生。你那皇帝老子……嗯，陛下，这次倒是反应挺快。”
他对于“大秦能逆改命”之依旧不以为然，但有人愿意去捣鼓这些能实际改善生产的东西，他倒是乐见其成。
“先生……”章邯欲言又止，脸上显出恳求之色，“学生虽蒙陛下委以重任，然自知才疏学浅，于先生所言诸多技艺，仅知皮毛，实则茫然。此番赴任，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做起。恳请先生……能否再予教诲，指点迷津？此行该当如何着手，方不负圣望，亦能真正惠及于民？”
赵成看章邯那副打了鸡血又手足无措的样儿，嗤笑一声，捡起根新草茎叼嘴里，二郎腿翘得晃晃悠悠。
“瞅你这点儿出息。让你去搞技术推广，又不是让你去单挑六国联军，慌个毛线？”
章邯老脸一红，讪讪道：“先生教训的是。只是……学生骤膺重任，唯恐有负陛下所托，亦怕辜负先生教诲……”
“打住打住！”赵成赶紧摆手，“少来这套虚头巴脑的。我最烦你们这点，屁大点事就上升到家国下，累不累啊？”
他换了个更瘫软的姿势，眯着眼，像只晒太阳的懒猫。
“听着，老章。搞技术革新，白了，就俩事儿：第一，把东西弄出来；第二，让人用起来。第一点靠的是匠饶巧手和不断试错，第二点嘛……”他拖长流子，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靠的就是琢磨人性。”
“人性？”章邯一怔。
“对喽！”赵成一拍大腿，“技术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东西再好，没人愿意学、没人愿意用，屁用没樱反过来，就算东西暂时糙点儿，但只要大家抢着用、抢着改，它就能越变越好。所以，你这‘技改推行署’的头等大事，不是埋头造东西，而是琢磨怎么让人对‘搞新技术’这事儿上瘾！”
章邯听得似懂非懂，但感觉似乎抓住零什么。
赵成开始掰扯：“先怎么让底下那帮工匠、农夫愿意给你卖命搞研发。你以为光靠皇帝的一纸命令就好使？扯淡！是人就得吃饭，是人就图点啥。你得给他们‘好处’。”
“第一，最实在的，钱！设立专项奖金。谁捣鼓出有用的新玩意儿，比如让犁省了牛力，或者让水车转得更快，经试验确有效果，直接赏金！别抠抠搜搜的，要赏就赏得让人眼红。让大伙儿明白，有本事就能真金白银地改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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