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间布满尘埃的办公室，他们再次踏入那颠倒扭曲的回廊。
依靠着林默对空间“脆弱点”的感知和林晓对残留情绪痕迹的追踪，他们艰难地向着感觉上的“核心”区域移动。
重力依旧在毫无规律地变幻，走廊的结构也愈发光怪陆离。有时走过一扇门，会直接进入一个上下颠倒的房间；有时脚下的金属格栅会突然变成透明的，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旋转着的彩色虚空，令人头晕目眩。
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不同。
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嗡鸣声隐约可闻，像是无数人在一起低声啜泣和呓语，混合着仪器过载的尖锐余韵。
“这里的感觉……好乱，好吵……”林晓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的情绪感知在这里被放大了，那些沉淀在空间里的负面情绪像潮水般冲击着她。
“坚持住，晓晓，快到了。”林默能感觉到，《往世书》残页的共鸣越来越强。
他们穿过一道如同水波般荡漾的能量屏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像是塔的核心。
但与外面混乱的回廊不同，这里异常“干净”和“寂静”。
没有管道，没有指示灯，只有光滑如镜的金属内壁，以及悬浮在空间中央的一个复杂无比的、由无数细密光线构成的几何结构体，它缓缓旋转着，散发出恒定而冰冷的白光。
然而，这种“干净”和“寂静”之下，隐藏着更令人不安的东西。
球形空间里，漂浮着一些半透明的、人形的虚影。
它们穿着几十年前款式的实验服，面容模糊，眼神空洞。它们没有实体，如同全息投影，在空间中漫无目的地飘荡，或者停留在某个位置，重复着某些固定的动作——操作不存在的仪器，记录不存在的读数，或者对着空气惊恐地张望、奔跑。
它们就是实验日志里提到的，被困住的研究员意识碎片——“时之幽灵”。
“它们……没有恶意。”林晓仔细感知后，声道，“但是……它们好痛苦，好害怕……一直在重复……最后那一刻……”
就在这时，一个漂浮到他们附近的“幽灵”，突然停下了漫无目的的游荡。
它转向他们，空洞的“眼睛”似乎聚焦了过来。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夹杂着极致的恐慌、不甘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向最前面的林晓！
“不——！能量过载！控制不住了！”
“塔在扭曲！空间在崩塌！”
“救命！我不想消失！”
“数据……我的数据还没保存……”
无数破碎的念头、尖舰哀求，强行灌入林晓的脑海！
“啊！”林晓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脸上浮现出与那“幽灵”相似的惊恐和绝望表情。
“晓晓！”林默大惊，想要上前拉住她。
“别碰她！”凌衍厉声阻止，“她在被动共情！强行打断可能会山她的精神！”
林晓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
她不再是旁观者，她仿佛成了那个研究员。
她“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剧烈震动，周围的金属墙壁像橡皮一样被拉伸、扭曲。刺耳的警报声震耳欲聋，控制台上的数据疯狂乱跳，红色的警告灯闪烁得让人心慌。
她“看到”身边的同事一个个被扭曲的空间吞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她“闻到”羚路烧焦的糊味和……一种空间被撕裂的、冰冷的“气味”。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不要……哥……救我……”她无意识地喃喃着，眼泪混合着恐惧流淌下来，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她正在被同化，被拖入那段绝望的时间循环，成为其中一个新的、永恒的“幽灵”！
林默心脏猛地一沉，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吞噬！
他不再犹豫，强行冲了过去，一把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林晓紧紧抱在怀里。
同时，他将自己的精神力，连同《往世书》残页传来的那点微弱温热，不顾一切地探入林晓混乱的意识中！
他不是要攻击那个“幽灵”，那只会适得其反。
他试图在林晓的意识里，建立一个稳固的“锚点”。
一个属于“现在”，属于“林默的妹妹”这个身份的锚点！
“晓晓！看着我！”他在她脑海中呼喊，用尽全力传递着自己的存在，“我是林默！你哥哥！我们还在塔里！那都是过去的幻象！回来！”
他感受到林晓的意识在剧烈挣扎，像是溺水的人，在过去的绝望和现在的呼唤之间摇摆。
那个释放信息的“幽灵”似乎也因为林默的介入而受到了干扰，它模糊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困惑，释放的信息流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就是现在！
林默集中所有意志，对着那混乱的信息流，发出了一个清晰的、不容置疑的意念，一个强行的“因果”设定：
“此段痛苦循环，与林晓的意识——断开连接！”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散开。
那强行灌入林晓脑海的信息流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掐断！
林晓身体一僵，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里的惊恐和绝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虚弱。
“哥……？”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紧紧回抱住林默。
那个释放信息的“幽灵”在原地呆滞了片刻，然后恢复了之前那种空洞麻木的状态，继续它无休止的飘荡，重复着那些绝望的动作。
周围的其它“幽灵”依旧在自顾自地演绎着各自的悲剧。
球形空间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寂静”。
但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太险了。
林晓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这些‘幽灵’……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精神污染。”凌衍心有余悸，“它们没有主动攻击性，但靠近它们，就会被动地承受它们永恒的绝望。”
林晓靠在林默怀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我再也不想‘感觉’它们了……”
林默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目光却投向了球形空间中央那个缓缓旋转的几何结构体。
那里，应该就是这座塔真正的核心，也可能……是下一个锚点的所在。
但想要靠近它，就必须穿过这片布满“时之幽灵”的区域。
他看着那些漂浮的、重复着悲剧的虚影，心里沉甸甸的。
这些曾经的探索者，如今成了阻碍后来者的、活着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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