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报成功的兴奋感只持续了不到半。
下午回到工位，山色发现邮箱里堆积了数十封未读邮件，内部通讯软件不停闪烁。新的任务、临时的需求、跨部门的咨询，像潮水般涌来。成功的余温尚未散尽，现实的重量已沉沉压上肩头。
她试图集中精力处理最紧急的事务，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回早晨的会议室——从流倚在门边她\"讲得不错\"时的神情，那杯姜茶的温热，指尖擦过脖颈的微凉。这些细节反复闪现，干扰着她处理邮件的效率。
下午四点，从流发来一封邮件，抄送给了项目组全体。
邮件内容是关于汇报的后续跟进，列出了十几项需要立即着手的具体任务，每项都标注了负责人和新的截止日期。语气是标准的从流式风格：清晰、冷静、不容置疑。在邮件的最后，单独有一行写给山色的话：「山色，请重点跟进客户反馈的整合分析，周三下班前提交初步结论。」
任务又来了，带着熟悉的、迫近的时间期限。山色看着那行字，刚刚因为成功汇报而建立起的一点自信，似乎又开始动摇。那种想要推迟、想要再\"准备得更充分一点\"的惯性，又在暗中拉扯她。
下班时，山色故意磨蹭到最后。 她不确定是否该等从流一起走，或者点什么。当她终于收拾好东西，走向电梯时，却发现从流正站在电梯口，似乎在等人。
“一起下去吧。”从流看到她，自然地按了下行键。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人，安静得能听到机械运行的微弱声响。山色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感觉空气有些凝滞。
“胃还难受吗？”从流忽然问。
“好多了。”山色回答，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早上的姜茶，很管用。”
从流“嗯”了一声，没再话。直到电梯到达一楼，两人并肩走向大厦门口，她才再次开口，语气听起来随意，却让山色心头一跳：
“你汇报的时候，紧张得手一直在抖。”
山色蓦地停住脚步，脸颊有些发烫。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看得出来？”她低声问，带着一丝被看穿的窘迫。
从流转过头看她，傍晚的光线在她眼中映出些许柔和的光泽。“不明显。但我看得出来。”她顿了顿，“不过，这很正常。重要的是，你控制住了。”
这不是批评，甚至算是一种变相的肯定，但山色还是感到一种细微的刺痛。在从流面前，她似乎总是无所遁形。从流能看到她的拖延，她的紧张，她所有不够游刃有余的瞬间。
“我只是……不想搞砸你交给我的任务。”山色，声音很轻。
从流沉默了片刻。大厦外的街道车水马龙，喧嚣的人声与车声构成了背景音。
“山色，”她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格外清晰，“我需要你明白，这不是‘我的’任务，是‘我们的’。而且，你搞砸与否，评判标准不应该是我，而是项目本身，以及你自己能力的体现。”
她看向前方川流不息的车灯，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我推你，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能自己走，而是我知道你能走得更快、更稳。仅此而已。”
这番话像一阵风，吹散了山色心中些许迷雾，却也让她更加困惑。从流的逻辑总是这么直接，这么专注于目标和效率，几乎让她怀疑，那些瞬间的温柔——姜茶、整理衣领、此刻的并肩而歇—是否也只是为了“项目效率”的一种手段。
“我明白了。”山色最终只能这样回答。
“明白就好。”从流点点头，视线重新落回山色脸上，语气缓和了些，“周三的初步结论，不需要尽善尽美，我要看到你的核心思路和判断。有问题随时找我。”
完，她朝另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我还有个约，先走了。”
山色站在原地，看着从流干脆利落地转身，汇入下班的人流，背影很快变得模糊。她忽然觉得，她和从流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墙。她们可以并肩作战，可以彼此支撑，但那道墙始终存在，让她看不清楚墙后从流真实的心绪。
是纯粹的工作伙伴关系？是残留的旧日情谊？还是夹杂着某些她不敢深究、也害怕误解的复杂成分？
周三的截止日期像一个的倒计时，再次悬在心头。但这一次，除了压力，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种想要弄清楚，想要穿透那层透明隔膜的冲动。
山色深吸一口气，傍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她转身，走向与从流相反的方向，步伐却比刚才坚定了一些。
拖延或许能暂时逃避任务，但逃避不了她内心深处，对那个名为从流的谜题的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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