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熟悉又陌生的楼道里，空气中弥漫着老楼特有的潮湿，和各家饭菜混合的气味。
越靠近那扇门，林磊儿的脚步就越慢，呼吸也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方一凡和王一笛默契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无声地给予支持。
终于，在那扇漆皮有些剥落的暗红色铁门前，林磊儿停下了脚步。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敲响了门。
“来了来了！”门内传来一个不算年轻，但刻意拔高、带着几分娇嗲的女声。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鲜艳连衣裙，脸上化着浓妆，头发烫着大波滥女人出现在门口。她眉眼间带着些风尘气和精明，正是林磊儿的后妈——李丽娟。
李丽娟看到门外的林磊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瞬间堆满了夸张的、近乎谄媚的笑容，热情得有些过分：“哎呀！是磊儿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一声！”
这态度，与去年童文洁来接人时，她那副爱答不理、甚至暗含嫌弃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磊儿看着她过于热情的笑脸，眼神复杂，只是低低地叫了一声：“阿姨。”
“别在门口站着呀，快进来！哟，这还带了朋友啊？一起进来一起进来！”李丽娟侧身让开，目光在方一凡和王一笛身上扫过，尤其在看到穿着时散气质出众的王一笛时，眼神亮了一下。
三人走进屋子。
屋子不算大，陈设简单甚至有些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的安静。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接着钥匙串响，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微胖、面色泛红、浑身散发着酒气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林磊儿的父亲林耀伟。
“站门口干嘛呢？吵吵嚷嚷的……”林耀伟嘟囔着，一抬头，看见站在客厅里的林磊儿，醉眼朦胧地眨了眨，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下一秒，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被一种极其夸张的喜悦取代，声音也拔高了八度：“儿子？！是我儿子磊儿回来了？！哎呀！我的好儿子！你可算知道回家了！想死爸了！”
他趿拉着拖鞋几步走上前，似乎想拍拍林磊儿的肩膀，但浓重的酒气让林磊儿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半步。林耀伟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放下，脸上依旧堆满了笑。
方一凡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那种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清楚地记得，记忆里，十多年前（算上穿越前的十年），大姨还在时，自己和童文洁来他们家来做客，林耀伟对磊儿多是忽视和不耐烦，何曾有过这般“热情洋溢”的父爱？
现在这个样子，感觉越发的可疑了。
方一凡上前一步，挡在了林磊儿侧前方半步的位置，笑着开口打招呼，打破了这有点诡异的氛围：“姨父，好久不见了，我是凡凡，方一凡。”
林耀伟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眯着醉眼打量了方一凡几秒，才恍然道：“哦——！你是文洁家的儿子！凡凡！都长这么高这么帅了！差点没认出来！好，好啊！”
方一凡又顺势拉过王一笛，介绍道：“姨父，阿姨，这是王一笛，是磊儿的女朋友，也是我们同学。”
王一笛立刻露出乖巧的笑容，礼貌地问好：“叔叔好，阿姨好。”
“女朋友？”林耀伟上下打量了一下王一笛，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和衡量，咧着嘴笑道，“好子！有出息！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好好好！”
旁边的李丽娟更是立刻凑上前，亲热地拉住王一笛的手，夸张地笑着：“哎呀呀，这闺女长得可真俊啊！跟电影明星似的！磊儿你可真有福气！这姑娘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她的热情让王一笛有些不适，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寒暄过后，李丽娟立刻张罗道：“你们坐，你们坐！别站着！晚上都别走了，一定留在家里吃晚饭！阿姨这就去买菜，多做几个好菜！”
那热情劲儿，仿佛林磊儿是她日思夜盼的亲生儿子回来了。
林耀伟也拉着林磊儿坐到旧沙发上，带着酒意，脸上泛着红光，语气颇为自豪地：“儿子！爸都听了！给你老子长脸了！北京高考状元！哈哈，真不愧是我林耀伟的种！光宗耀祖啊！”
林磊儿看着父亲与有荣焉的样子，心情越发复杂，低声道：“没什么，爸，这是我该做的，自己努力就行了。”
林耀伟似乎没察觉儿子的疏离，又想起什么，压低零声音，带着一种宣布大事的神秘感：“对了儿子，还有个喜事告诉你！你丽娟阿姨给你生了个弟弟！咱们老林家又有后了！走，爸带你去看看你弟弟！”
着，他不由分地拉起林磊儿，朝卧室走去。
方一凡和王一笛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卧室里，一个婴儿正躺在床上吮吸着手指。
孩子看起来有七八个月大，粉粉嫩嫩，眼睛很大，确实长得挺可爱。
林磊儿站在床边，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与他有一半相同血缘的生命。
他对后妈李丽娟心有隔阂，甚至有些厌恶，但对这个懵懂无知的弟弟，却很难产生恨意。
他看着弟弟挥舞的手，清澈无辜的眼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神里流露出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柔软和好奇。
方一凡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暗忖：孩子是无辜的，但这突如其来的“喜事”和过分的热情，总让他觉得像是一场精心排练的戏，而这戏的高潮，恐怕还没到来。
他更加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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