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就着新政之事聊了好一阵子。
严初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演技。
将自己对新政的“鼎力支持”和“深刻见解”阐述得慷慨激昂、花乱坠。
直把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唬得一愣一愣，频频点头。
就连对面的张沐瑶，也被她这超常发挥的“表演”逗得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配合地颔首称奇。
日头渐高，张沐瑶才优雅起身，柔声告辞，称家中还有事务需处理。
严初亲自将人送到了茶楼门口，拉着她的手还依依不舍地晃了晃。
最后挥着帕子，眼巴巴地叮嘱：
“张姐！得了空一定要再来找我玩儿啊！”
那模样，活像是舍不得好玩伴的朋友。
“演员”散场，茶楼重归喧嚣。
严初这才想起来——望舒似乎出去得太久了。
按理，那点事情早该办完，该来茶楼寻她了才对。
莫不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她忍不住蹙起眉，低声嘀咕。
望舒平时办事最是利索可靠，绝不会无故拖延这么久。
除非……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这么一想，不知为何，一丝隐隐的不安悄然爬上心头，搅得她坐立难安。
她顿时也没了继续留在茶楼“演戏”的心思，匆匆付了茶钱。
便提起裙摆，快步朝着乞丐们常聚的那处僻静地赶去。
午后温热的阳光扑面而来，街市依旧熙攘。
叫卖声、车马声不绝于耳，可这一切热闹却仿佛与她隔了一层。
她几乎是跑着穿过摩肩接踵的人流，拐进那条熟悉又僻静的、通往乞丐们“根据地”的窄巷。
巷子里阴凉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旧墙苔藓和尘土的气息，与外面大街的繁华恍若两个世界。
她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清晰。
“望舒？……望舒！”
严初朝着幽深的巷子里喊了几声，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微弱得几乎听不清的回音。
在狭窄的墙壁间徒劳地碰撞了几下，便消散无踪。
不对劲……
这条巷子虽然平日人烟稀少，但绝不该死寂到这种地步——连常在此处觅食的野猫都不见了踪影。
几乎是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窜了上来！
她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当即果断转身，想要快步退出巷子。
然而，比她的反应更快的，是一只从身后阴影中猛然伸出的大手。
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湿冷的白色锦帕。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而狠戾地捂死了她的口鼻！
“唔——！”
严初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惊恐和被扼住呼吸的痛苦瞬间攫住了她！
那锦帕上甜腻得发呛的异香蛮横地钻入鼻腔。
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晕眩感，疯狂地侵蚀着她的意识。
迷药……！
是谁……？！
思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迅速散落、模糊。
眼前的景物开始疯狂旋转、褪色，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周汹涌而来，贪婪地吞噬着最后的光亮。
中计了……
最后一个破碎的念头甚至没能成形，便彻底湮灭在无边的黑暗里。
她的身体软了下去，失去了所有知觉。
……
严初是被一阵能把骨头颠散架的摇晃和几句不堪入耳的粗鲁咒骂给硬生生吵醒的。
后颈窝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鼻腔里还顽固地残留着那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迷药味。
但更熏饶是这狭马车厢里弥漫的、混合着汗臭和尘土的浑浊气息。
都用了迷药了，居然还给她后颈来了一下！
这帮人也太不讲职业道德了！
她艰难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对焦。
映入眼帘的是不断晃动的、粗糙得能刮伤皮肤的木制车厢壁。
她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粗糙的麻绳几乎勒进了肉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妈的！这破官道硌死老子屁股了！”
车外传来一个粗犷得像是砂纸磨过喉咙的男声，伴随着鞭子狠狠抽在马身上的脆响，
“给老子快点！老大还在山里等着呢！”
“催个屁！这回货抓对了，够那姓裴的龟孙子喝上一大壶了！值！”
另一个声音狠戾地接话，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报复快意。
姓裴的？
山匪？
她唯一与山匪有交集的，不过是上次利用严归夷抓住她的把柄的那三个山匪。
可是那三个山匪不是被沈淮之给杀了么？
又跟轩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关键是抓她又干什么呀！
她又咋了！
严初脑子生疼，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心翼翼地挪动身体，试图透过车厢板的缝隙向外看。
外面似乎是崎岖的山路，树木飞快地向后掠去。
望舒呢？
望舒是不是也落入了他们手中？
还是逃走了去报信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她被抓走了……
……对了！
同心铃！
严初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衔月！苏衔月！
哥哥！哥哥！
听见没有！救命啊！
她在心底疯狂呐喊，同时拼命地晃动手腕，试图让那枚同心铃发出声响。
然而，那铃铛就像彻底哑火了一样，贴在腕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也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疾驰的车速猛地减缓下来。
“到了！快！把人弄下来带去见老大！”
那粗犷的男声不耐烦地吼道。
车帘被“唰”地一声粗暴扯开，刺目的光线瞬间涌入昏暗的车厢。
一个满脸横肉、刀疤从额角划至下颌的彪形大汉探进身来。
见严初睁着眼，先是意外地愣了一下，随即咧开一个混杂着残忍与得意的笑容：
“哟嗬？醒了？醒了正好！省得老子费劲扛死猪！”
他边边粗鲁地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将她整个人拖拽出了马车。
你才死猪！
你全家都是死猪！
严初在心里疯狂输出，嘴上却死死咬住，不敢真的骂出声。
她踉跄着摔在冰冷的地上，扬起的尘土呛得她连连咳嗽。
艰难地抬起头，迅速环顾四周。
这里像是一个隐蔽的山寨入口，周围散站着不少手持兵娶面色凶悍的匪徒。
正用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在评估一件值钱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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