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郑森声音软了些。
“这不是你们该谢的,是朕该给你们的。”
“大夏的江山,本就该护着百姓。”
农户们千恩万谢地退了。
郑森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徐骥,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你是经世学堂出来的,朕教你们‘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不是让你们看着百姓受欺负,只敢等朕来处置的。”
“土地是根,百姓是本。”
“根烂了,本摇了,大夏的江山怎么坐?”
徐骥抹了把眼角的泪。
膝盖还在发颤,却把腰杆挺了挺,声音比刚才坚定:“臣谨记陛下教诲!”
“臣这就派人清查周口所有田地,把被兼并的田全还给百姓。”
“再把各县吏全审一遍,但凡有贪腐的,一律押解到郑州,听陛下发落!”
“光你查不够。”
郑森走到府衙门口,望着远处的田埂。
地里的麦苗稀稀拉拉,一看就是缺肥缺水。
“传张家玉,让他即刻来见朕。”
傍晚时分,张家玉快步走进府衙。
没等郑森开口,“噗通”一声跪得笔直。
膝盖砸在地上没敢哼一声,官帽歪了都没扶:“陛下,那周口知县是臣当年在江南任官时举荐的。”
“臣没能管好他,让他害了百姓,臣有罪!”
“你的罪不是举荐错了人。”
郑森坐在案后,烛火映着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声音没什么起伏,却透着分量:“是你查贪腐只盯着大吏。”
“觉得吏贪点、士绅占点田不算大事。”
“底下人勾肩搭背吸百姓血,你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犯大贪,错就无妨?”
“只要士绅不反,占点百姓的田就该忍?”
张家玉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发颤,连后背都在抖:“臣知错了!”
“臣之前总想着稳住士绅,怕他们闹事,才没敢严查吏。”
“臣回去就在河南全省清查,不管是吏还是士绅。”
“只要敢兼并土地、贪墨赋税,臣一律严惩,绝不姑息!”
“清查是治标,得治本。”
郑森忽然往前倾身,手指敲了敲案上的田亩册。
声音压得低却沉重,每个字都像砸在张家玉心上:“张家玉,朕要取消士绅免税的特权。”
“从今往后,不管是官绅还是百姓,有多少田,就交多少税。”
“一视同仁,没谁能例外。”
张家玉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哆嗦着,话都不完整:“陛下!万万不可!”
“河南士绅占了全省四成的田,半数以上靠免税、避税过日子!”
“要是取消特权,他们肯定联合起来反对,甚至可能勾结清廷。”
“河南刚稳,不能再乱啊!”
“勾结清廷又怎样?”
郑森猛地一拍案几,案上茶杯震得跳起,茶水泼在田亩册上,洇开一片黑渍。
眼底厉色像要烧起来:“明末就是因为士绅免税占田,百姓没地种才反了!”
“大夏要是走了老路,朕这个皇帝,不如不当!”
郑森抓起案上的田亩册,狠狠摔在张家玉面前。
纸页散了一地,上面“士绅千亩免税”的字迹格外刺眼:“你看看!”
“周口百姓人均不到半亩田,还得缴九成税。”
“士绅有田千亩,一分税不用交!”
“这公平吗?百姓能服吗?”
张家玉看着散落的田亩册,指尖抠着地砖缝,指节泛白。
他知道陛下得对,可士绅在河南盘根错节。
温、范两家连巡抚都要让三分,真要动他们,怕是要出乱子。
“朕不是要赶尽杀绝。”
郑森的语气缓了些,蹲下身,捡起一页沾了茶渍的田亩册。
指尖拂过“百姓欠粮”的字样:“安分守己按章纳税的,朕保他们平安。”
“要是敢抗旨,敢勾结外敌,就别怪朕的刀不认人。”
张家玉深吸一口气,重重磕了个头。
额头撞在地上“咚”地一声,声音比刚才坚定:“臣遵旨!”
“臣这就去拿温、范两家余党,抄家立威。”
“再联合清廉士绅,慢慢推行赋税新政!”
次日,郑森的马蹄刚踏出周口地界。
身后城门楼子上,知县的首级还在秋风里晃荡,绳结被吹得“哗啦”响。
他猛地勒住马缰,乌骓马前蹄刨得尘土飞溅。
视线扫过河南腹地——连片良田被青灰色田埂切得方方正正。
土墙上“温”“范”的族旗还没来得及撤,猎猎作响。
田埂外,三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正蹲在路边。
捧着掺了草籽的糠饼往嘴里塞,干裂的嘴唇蹭着饼渣。
连掉在地上的碎屑都要伸手扒进嘴里,腰杆弯得像断聊扁担。
“驾!”
郑森狠狠一夹马腹,乌骓马嘶鸣着往前冲。
蹄声砸得地面发颤,尘土扑在脸上,他却没抬手擦。
百姓啃饼时喉咙滚动的闷响,远处士绅庄园飘来的炖肉香。
在他心里搅得生疼。
攥着缰绳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士绅纳税。”
“这政令,就算扒了那些饶皮,也得推!”
三日后,郑州临时行宫的朱漆大门“吱呀”被推开。
郑森刚踏入正殿,冯厚敦就扑了上来。
这位内阁首辅的官袍皱得像团抹布,眼窝发青。
连朝珠线都断了一颗,珠子滚在地上。
显然是连夜从南京策马赶来的。
“陛下!”
他躬身时,袍角扫过地面灰尘,声音又哑又急:“南京政务没乱。”
“但您交代的‘士绅纳税’,内阁一议就炸了!”
“那些出身士绅的官员拍着桌子骂,您是要‘刨士绅的根’!”
“刨根?”
郑森走到龙椅前,双手按在扶手上,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龙纹。
目光沉凝如郑州城外浑浊的黄河水:“他们是把士绅的身份当自己的钱袋子。”
“不是我大夏的根!”
“传旨!”
他猛地抬头,眼底厉色扫过殿内:“明日卯时,召陈子龙、陈鼎、张圭章郑州议事!”
“朕要当着他们的面,把这‘假根’扒出来,看看底下烂没烂!”
“臣遵旨!”
冯厚敦领旨时,偷偷抬眼瞥了下郑森。
这位年轻帝王的眼角,还带着周口百姓哭诉时的红血丝。
可一涉及赋税,眼里的狠劲能让人后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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