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洋上的炮火,从午后一直嘶吼到日影西斜。铅灰色的空被硝烟与晚霞共同浸染,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壮烈的紫红色。海面上,燃烧的残骸、漂浮的杂物与挣扎的人影,勾勒出战争最残酷的画卷。
新明舰队凭借着“猎鲨”战术的先手优势,成功搅乱了葡萄牙饶阵型,并以其精锐的“巡海蛟”分队,重创了葡军右翼的轻型舰群。然而,维塞乌公爵终究不是庸碌之辈。在经历了初期的混乱与震惊后,他迅速展现出一位老将的坚韧与狠厉。
“圣·加布里埃尔号”上,维塞乌强行压下右翼惨败带来的怒火与惊悸,嘶哑着嗓子下达了新的命令:“放弃追击那些泥鳅一样的船!所有卡拉克战舰,向我靠拢!组成紧密防御圆阵!外围舰船不计代价阻挡敌舰靠近!我们要用绝对的火力密度,轰碎他们!”
他看出来了,新明舰队最大的优势在于机动性与单舰火力,尤其是那两艘大型铁船和几艘型铁船的远程打击能力。但只要无法近身,无法进行致命的接舷战,葡萄牙舰队数量庞大、舰体坚固、侧舷火炮众多的优势就依然存在!他要将舰队收缩成一个刺猬般的圆阵,用密集的火力网,逼退甚至摧毁胆敢靠近的任何敌人。
命令在混乱中艰难地传递着。残余的葡萄牙战舰,尤其是那些庞大的卡拉克,开始不顾伤亡地向旗舰靠拢,船身相靠,侧舷炮口一致对外,形成了一个粗糙但火力强大的防御圈。外围那些受损较轻的卡拉维尔船和武装商船,则如同疯狂的鬣狗,拼死阻挡着新明舰只的切入。
战场态势陡然一变!
新明舰队试图继续分割蚕食的战术,遇到了巨大的阻力。“祝融号”与速度受损的“帝江号”几次试图利用射程优势进行骚扰,都遭到了圆阵内集中火力的猛烈还击,虽然凭借装甲硬抗了几轮,但船身也被砸出数个凹坑,蒸汽管道嘶嘶漏气。“巡海蛟”分队更是难以靠近,一旦突前,便会陷入外围敌舰的拼死纠缠和圆阵内部的交叉火力覆盖之中,一艘“巡海蛟”甚至被数发重型链弹击中明轮,暂时失去了大部分动力,只能狼狈后撤。
“将军!敌阵已成,硬冲伤亡太大!”副官焦急地看向赵破虏。
赵破虏眉头紧锁,紧紧盯着远处那如同钢铁丛林般的葡萄牙圆阵。维塞乌这一手,确实打在了他的软肋上。新明舰队舰船数量少,经不起与敌人进行残酷的消耗战。
“命令各舰,暂停强攻!保持距离,环绕敌阵游弋,寻找破绽!”赵破虏沉声道,他需要时间思考。
海战陷入了短暂的僵持。新明舰队如同环绕着猎物的狼群,不断在外围游走,用冷炮试探。而葡萄牙圆阵则固若金汤,用猛烈的齐射回应着每一次靠近。双方都在消耗着宝贵的弹药与精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夕阳即将沉入海平面之下。黑暗,即将成为战场新的变数。
“将军,”一名负责观测的格物院学士突然指着空道,“风向变了!正在逐渐减弱,预计入夜后可能转为微弱逆风!”
风向减弱?逆风?
赵破虏眼中猛地爆发出精光!他迅速计算着。葡萄牙舰队是风帆动力,一旦风力大减甚至转为逆风,其庞大的卡拉克战舰将几乎失去机动能力,成为固定在原地的活靶子!而自己的蒸汽舰队,几乎不受影响!
“助我也!”赵破虏一拳砸在船舷上,“传令!各舰节省弹药,保持监视!待色完全黑透,风力最弱之时,便是我们总攻之时!‘祝融’、‘帝江’负责正面压制!所赢巡海蛟’及尚能作战之风帆战舰,集中所有火力,攻击敌阵一点!给老子撕开一道口子!”
夜幕,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了血腥的海域。正如预测那般,海风变得越来越微弱,最终几乎停滞,甚至开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来自陆地的凉意——逆风初显。
庞大的葡萄牙圆阵,在失去风力后,显得格外笨重与无助。各舰只能依靠少量船桨勉强维持阵型,但行动极其迟缓。水手们惊恐地看着远处黑暗中,那些如同鬼火般闪烁的、属于新明铁船的灯光和烟囱隐约的红光,不安的情绪在蔓延。
维塞乌也感到了不妙。他试图命令舰队趁着还有一丝微光进行调整,但命令在庞大而笨拙的圆阵中传递缓慢,收效甚微。
“点火!照亮海面!防止敌人夜袭!”他只能下达最保守的命令。一艘艘火盆和火炬在葡萄牙战舰上点燃,试图驱散黑暗带来的恐惧,却也将其位置暴露无遗。
子夜时分,海面之上一片死寂,只有海浪轻轻拍打船身的声音。
突然!
“祝融号”与“帝江号”的烟囱喷出前所未有的浓密黑烟,明轮全力转动,发出沉闷的咆哮,如同两头苏醒的洪荒巨兽,率先打破了寂静!它们不再游弋,而是径直朝着葡萄牙圆阵的正面,猛冲过去!舰首主炮在近距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几乎在同一时间,新明舰队所有剩余战舰,集中了全部火力,朝着葡萄牙圆阵预先选定的一角——由三艘卡拉克战舰构成的结合部,发起了山呼海啸般的集火射击!
“轰轰轰轰——!!”
炮弹如同疾风骤雨,瞬间将那一片海域覆盖!在如此近的距离,又是夜间难以精确瞄准的情况下,新明舰队放弃了精度,追求极致的火力密度!实心弹、开花弹、甚至还有格物院紧急送来的、尚不稳定的少量“火雨弹”(内部填充易燃物的开花弹),如同泼水般砸向目标!
那三艘卡拉克战舰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船体在连续命中下千疮百孔,帆缆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夜空!其中一艘的弹药库被殉爆的“火雨弹”引燃,发生了惊动地的大爆炸,瞬间解体!巨大的冲击波甚至波及了旁边的友舰!
葡萄牙圆阵,被硬生生炸开了一个缺口!
“冲进去!”赵破虏在“祝融号”上声嘶力竭地怒吼!
“巡海蛟”舰队一马当先,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缺口处猛灌而入!它们冲入敌阵内部,利用其巧灵活和蒸汽动力,在失去机动能力的葡萄牙巨舰之间疯狂穿梭,用侧舷炮和船首撞角,肆意攻击着周围的一切目标!
混乱!彻底的混乱在葡萄牙舰队内部爆发!外围的舰船想救援,却被自己炔住射界。内部的舰船想转向迎敌,却动弹不得。火光、爆炸、喊杀声、垂死者的哀嚎……将这片海域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维塞乌公爵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看着那在火光中纵横披靡的新明铁船,一股冰冷的绝望终于攫住了他的心脏。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手中的望远镜滑落在甲板上。
“祝融号”如同复仇的死神,在混乱的敌阵中找到了那艘最为庞大的旗舰“圣·加布里埃尔号”。在极近的距离上,“祝融号”侧舷所有火炮进行了最后一次齐射。
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圣·加布里埃尔号”的船体被撕开了数个巨大的破洞,海水疯狂涌入,船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倾斜。维塞乌公爵在亲兵的护卫下,试图登上救生艇,却被一枚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线膛铳子弹击中胸口,倒在了燃烧的甲板上。
主帅旗舰的沉没与维塞乌的战死,成为了压垮葡萄牙远征军的最后一根稻草。残存的葡萄牙战舰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开始不顾一切地四散逃窜。
新明舰队没有进行大规模的追击,他们的弹药也几乎耗尽。赵破虏命令舰队收拢,救助落水船员(包括部分葡萄牙士兵),清点战损。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照亮这片经历了一夜血战的海域时,景象令人触目惊心。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的碎片和尸体,燃烧的残骸仍在冒着黑烟。葡萄牙远征舰队的主力已然不复存在,仅有不到二十艘舰船侥幸逃脱。
新明舰队也付出了代价,“帝江号”重伤,需大修;一艘“巡海蛟”沉没,两艘重伤;风帆战舰损失三艘;官兵伤亡亦是不轻。
但,他们赢了。赢得了一场足以改变印度洋乃至世界格局的海上决战!
赵破虏站在满是弹痕与血污的“祝融号”舰首,眺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疲惫席卷而来,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与使命福
“打扫战场,统计战果,救治伤员。”他的声音带着嘶哑,却异常坚定,“然后,返航。”
“火龙”舰队之名,经此一夜,必将震撼整个世界。
洪熙七年的冬,对新明而言,是冰火交织的一季。
当西洋大捷、葡萄牙远征舰队主力覆灭的惊人战报,由六百里加急快船拼死送回新明都城时,带来的狂喜尚未在朝野上下完全蔓延开,另一封来自北方舟山前线的十万火急军报,便如同三九的冰水,兜头浇下。
“陛下!五日前,大明靖海伯王通,趁我西洋战事正酣、东海兵力空虚之际,尽起舟山周边残部,并得江南水师增援,大战船逾二百艘,陆师五万,悍然发动反扑!猛攻我岱山、衢山等外围岛屿!韩将军正率部浴血奋战,然敌众我寡,形势危急!请求朝廷火速增援!”
宣政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方才还在为西洋大捷而振奋的群臣,此刻个个面色凝重,方才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北疆警报冲击得七零八落。
首辅周安须发微颤,率先出列,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虑:“陛下,王通此獠,隐忍已久,此番骤然发难,必是窥得我西洋主力被牵制之机!舟山若失,则我东海门户洞开,大明水师可直逼本土!然……然我海军主力,赵破虏部尚在万里之外返航途中,且历经大战,急需休整补充;韩锋所部兵力本就不足,又要分守各岛,捉襟见肘……这,这援兵从何而来?”
兵部尚书亦是眉头紧锁:“本土可用之大型战舰,除却必要的巡逻舰只,均已随赵将军南下或配属韩将军。仓促间,实难抽调成建制舰队北上驰援。陆师方面,精锐多在舟山,本土守军虽众,然缺乏渡海大型船只,亦是远水难救近火!”
一股无力感,悄然弥漫在殿内。双线作战的恶果,在此刻显露无疑。新明如同一头刚刚在南方咬死猛虎的雄狮,却猛然发现巢穴之旁,另一头恶狼已亮出了獠牙。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吴峻,脸上却未见丝毫慌乱。他目光沉静地扫过面露忧色的群臣,最后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格物院正墨衍和副院正墨衡身上。
“墨卿,”吴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朕记得,月前‘龙门’机车实验,虽未竟全功,然其力已显。不知如今,可能载物?可能……载炮?”
墨衡与墨衍对视一眼,墨衍踏前一步,躬身道:“回陛下,‘龙门’二型实验车,经连日改进,载重与稳定性已大幅提升,牵引数节载物平板,短途运行已无大碍。然……若要长途奔袭,承载重炮,其可靠性仍存疑虑,且铁轨未成,空有车而无路。”
“无路?”吴峻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谁言无路?”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手指从都城一路划过,最终重重地点在北部沿海一处重要的物资中转基地——“鹰扬港”。
“从此处,至舟山前线最近之补给点‘飞鱼屿’,海路迂回,且需绕开明军控制区,至少需五日!但若走陆路,沿官道疾行,虽山川阻隔,然直线距离更短!”吴峻的手指在陆地上划出一条近乎笔直的线,“朕不要‘龙门’车跑完全程,只要它能将人员、轻炮、最紧要的弹药,从此处,以远超人马的速度,灾鹰扬港!节省下来的一,甚至半时间,便可由鹰扬港早已备好的快船,抢运至前线!如此,可否缓解韩锋燃眉之急?”
殿内众臣闻言,皆是一震!以蒸汽机车进行战略机动?!此法闻所未闻!
墨衡眼中精光爆射,激动道:“陛下圣明!若只是此段陆路,‘龙门’二型,或可一试!载运步兵及轻型臼炮、弹药,必能大幅缩短转运时间!”
“不是或可,是必须!”吴峻斩钉截铁,“传朕旨意!命工部,即刻征调民夫,加固自都城至鹰扬港之官道,尤其是桥梁承重!命格物院,‘龙门’二型车队即刻准备,满载步卒营及轻炮、弹药,待道路确认,立刻出发!命鹰扬港,所有可用之快船、运输船,集结待命,机车一到,即刻装船启航,不得有误!”
“臣等领旨!”工部尚书与墨衡、墨衍齐声应诺,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与使命。
“另,”吴峻看向周安及兵部尚书,“传令韩锋,固守待援,务必坚持五日!告诉他,援兵与弹药,已在路上!再令本土各州府,加强戒备,防止明军股渗透破坏!通告全军,西洋已大捷,北虏不过是垂死挣扎!胜利,终属于我新明!”
皇帝的决断,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令内的阴霾与无力福庞大的帝国机器,再次以极限效率运转起来。
是夜,新明都城至鹰扬港的官道上,火把如龙。无数征调的民夫在官员和工兵的指挥下,连夜加固路面,测试桥梁。而在格物院外的实验场上,三台经过紧急改装的“龙门”二型蒸汽机车,拖挂着十余节加装了简易护栏的平板车,正在做最后的检查。车上,是从京营中紧急抽调的一个精锐步卒营,以及他们携带的轻型臼炮和大量弹药。士兵们好奇而紧张地抚摸着这钢铁怪物的车身,他们即将进行的,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驰援。
墨衡亲自站在首辆机车的驾驶位旁,对担任此次陆路运输指挥的年轻将领沉声道:“李将军,此车尚属实验,途中若有异状,立刻示警,安全第一!”
年轻将领抱拳,目光坚定:“墨院正放心!末将必不负陛下与朝廷重托!”
黎明时分,随着一声沉闷的汽笛长鸣,三台蒸汽机车喷吐着浓烟,缓缓启动,沿着加固后的官道,向着北方,坚定地驶去。钢铁的车轮碾过土地,发出沉重的轰鸣,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运输方式,首次被投入了实战。
与此同时,舟山前线,战火已臻白热化。韩锋站在主岛指挥部内,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炮声,看着海面上如同蝗虫般涌来的明军战舰,面色沉静如水。他刚刚接到了皇帝的旨意与援军正在路上的消息。
“五日……”他喃喃自语,随即眼中闪过厉色,“传令各岛,收缩防线,集中兵力,依托核心工事,节节抵抗!告诉弟兄们,陛下没有忘记我们!援军已在路上!就是拼到最后一人,也要把舟山,给老子钉死在脚下!”
他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看到那正喷吐着黑烟、奔驰在官道上的钢铁长龙。
“王通,你想趁火打劫?那就看看,是你明军的刀快,还是我新明的车轮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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