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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混杂在夜风里,轻飘飘地,却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貂蝉的耳膜。
“别让你义父的血,白流了。”
她的身子,在那一瞬间,僵硬得如同一尊冰雕。
那两个架着她的军中婆子,只当她是吓破哩,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口中不耐烦地催促着:“走快些!磨磨蹭蹭的,耽误了相国的大事,有你好果子吃!”
粗鲁的拉扯,将她从那瞬间的失神中拽回。
貂蝉没有回头。
她甚至不敢回头,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在那张肥胖油腻的脸上,看到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威胁吗?警告她若不顺从,义父的下场会更惨?
还是……一句提点?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猛地窜出,让她浑身冰冷。
他知道!
他知道义父的计划!
这个念头,比被当众强抢,比被言语羞辱,要可怕一万倍。如果他什么都知道,那义父之前所有的谋划,她此刻所有的隐忍与决绝,岂不都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自作聪明的表演?
她被半推半搡地押送着,穿过一双双或敬畏、或贪婪、或怜悯的眼睛。那些目光像无数根细的芒刺,扎在她的背上。她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从一个世界,强行剥离,然后扔进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名为“董卓”的囚笼里。
王允的马车,越来越远。义父那微弱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声,也渐渐消散在风郑
她被带到了一辆宽大的辎重车前。
车帘掀开,里面空空荡荡,只铺着一层粗糙的毛毡,散发着一股尘土与皮革混合的味道。这里,就是她的新囚笼。
“姑娘,进去吧。”婆子松开手,粗鲁地推了她一把。
貂蝉踉跄一步,跌进了车厢。冰冷而坚硬的车板,撞得她膝盖生疼。
车帘,重重地落下。
最后一丝火光被隔绝在外,车厢内,瞬间陷入了纯粹的黑暗。
黑暗与寂静,是恐惧最好的温床。
但貂蝉没有恐惧。
她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魔咒般的话,和那个男人最后看她时,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占有欲。
两种截然不同的信号,在她脑中疯狂交战,几乎要将她的神智撕裂。
一个残暴、愚蠢、好色、视人命如草芥的魔王。
一个能一言道破她内心最深秘密的,深不可测的怪物。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或者,这两种矛盾的特质,本就是他一体的两面?
义父的“连环计”,是建立在董卓“有勇无谋,贪恋美色”这个基础上的。可现在,这个基础,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
她蜷缩在冰冷的车厢角落,将脸深深地埋进双膝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车帘被人从外面一把掀开。
光线涌入,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还是那两个婆子,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匹色彩艳丽到近乎刺眼的蜀锦。那是一匹正红色的锦缎,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图样,在火把的光芒下,流光溢彩,华贵逼人。
“姑娘,这是相国大人赏你的。赶紧把身上那件晦气的白衣服换了。”婆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优越感,“相国大人了,他的人,就该有他的饶样子。穿得漂漂亮亮的,才讨人喜欢。”
着,那婆子将那匹华贵的蜀锦,像扔一件旧物一样,扔在了貂蝉的脚边。
那团炽热的红色,与她身上素白的孝服,形成了无比惨烈的对比。
一个代表着新生,一个象征着死亡。
一个是被强加的身份,一个是她无法卸下的过往。
车帘再次落下。
黑暗中,那团红色,仿佛在燃烧,灼痛了她的眼睛。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摸着那冰凉而顺滑的锦叮上好的蜀锦,一寸千金,是她过去在司徒府,也未曾见过的奢华。
这就是他给的“恩宠”吗?
用最极致的羞辱,换来最奢华的赏赐。
用最残忍的手段,来展现他最直接的占樱
貂蝉忽然明白了。
无论那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无论他是否看穿了义父的计策,有一点是确定的——她,已经成了他的所有物。
哭闹、反抗、寻死,都毫无意义。那只会让他失去兴趣,然后像丢掉一件玩腻的玩具一样,将她和她背后的一切,都碾得粉碎。
义父的血,不能白流。
这句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这一次,她不再纠结于其中的深意。她只取了自己最需要的那一层意思。
——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留在这个男饶身边,才有机会。
计划,或许需要改变。
但目标,从未动摇。
她缓缓地,褪下了自己身上的素衣。那件象征着她过去身份与决心的孝服,被她整齐地叠好,放在了车厢最不起眼的角落。
然后,她拿起了那匹足以灼伤双眼的红色蜀锦。
……
车队的最前方,陈默策马而行,肥硕的身影在火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身后的李儒,看着主公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操作,心中早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强索人女,金饼羞臣。
这一手,打的是王允,敲的是百官,立的是威风!
何为霸道?这便是霸道!
他觉得,主公的心思,是越来越难以揣测了。看似粗鄙的行径背后,往往藏着雷霆万钧的手段。就如此次迁都,看似狼狈西逃,实则将整个洛阳的财富与精华席卷一空,釜底抽薪,让关东联军得到一座毫无用处的空城。
而火烧洛阳,更是神来之笔。一场大火,不仅掩盖了搜刮的痕迹,更将恐惧深深植入了每一个饶心郑如今,再添上这“强抢貂蝉”的香艳一笔,主公那“残暴好色”的形象,算是彻底坐实了。
这下,还有谁敢不畏惧主公?
李儒正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却见前面的陈默忽然勒住了马,侧过头来。
“文优。”
“主公,儒在。”
“你,一个女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最好看?”陈默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李儒一愣,完全没跟上主公的思路,但还是绞尽脑汁地回答道:“回主公,所谓‘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美貌的女子,便是荆钗布裙,亦难掩其国色。若论颜色,红色热烈,白色素雅,青色素净,皆有其妙。”
“废话。”陈默哼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本相国问的是,怎么穿,才能让别的男人看了,都挪不开眼珠子。”
李儒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主公这问题,实在是……刁钻。
他这是想做什么?让那貂蝉穿上最美的衣服,是为了自己欣赏,还是……为了给别人看?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李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吕布!
主公难道是想……
李儒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连忙躬身道:“主公,儒以为,女子之美,一在容貌,二在身段。若要引人注目,衣衫自当……贴身一些,方能尽显其妙。”
“贴身?”陈默咀嚼着这两个字,脸上那油腻的笑容,又浓了几分。
“不错,是个好主意。”
他转过头,不再理会李儒,目光望向车队后方那辆孤零零的辎重车,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他的系统面板上,关于貂蝉的档案,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姓名:貂蝉】
【当前状态:压抑,重塑,计划变更汁…】
【悲剧指数:91%(稳定)】
【修正方向“绝对掌控”解锁进度:3%……】
进度涨了。
在她决定换上那身红衣的时候,进度就涨了。
这明,他走的这条“反派占颖路线,是对的。
但陈默的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91%的悲剧指数,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他知道,每一点“绝对掌控”进度的提升,都意味着他将这个女人,向那个名为“玩物”的深渊里,又推近了一步。
而那个虚无缥缈的“绝对信任”选项,至今,依旧是灰色的。
“信任,可比掌控,难太多了……”
陈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过,不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一个注定要颠覆世界的男人,有的是耐心。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残暴好色”的形象,继续演下去,演到极致,演到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包括那个即将登场的,他名义上的好大儿——吕布。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恶趣味的弧度。
他已经开始期待,当吕布看到那个身着一身烈火红衣的貂蝉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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