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玄龟之考
万妖谷禁地的边缘，雾气比迷雾林稀薄了许多，却带着一种更加古老而压抑的气息。参古木的枝干虬结如鬼爪，伸向灰蒙蒙的空，地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随时会陷下去。
云尘按照狐九儿临走前的指引，沿着一条被藤蔓遮掩的径前校径两旁的岩石上刻着许多模糊的符文，散发着微弱的灵光，显然是某种古老的禁制，只是年代久远，威力早已大减。
“应该就是这里了。”云尘停下脚步，望着前方一片开阔的空地。
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台，石台周围环绕着九根残破的石柱，柱身上雕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虽然布满了风霜侵蚀的痕迹，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恢弘。
而在石台旁边，趴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巨龟，背甲足有十丈方圆，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青苔，甚至长着几棵碗口粗的树，远远望去，就像一座的山丘。它的四肢粗壮如柱，紧紧贴在地面上，头颅和尾巴都缩在壳里，似乎陷入了沉睡，只有偶尔起伏的呼吸，才会让背甲上的青苔微微晃动。
“玄龟……”云尘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这就是狐九儿所的，守护禁地秘宝的上古神兽玄龟。仅仅是远远看着它沉睡的模样，云尘就能感受到一股磅礴浩瀚的气息，仿佛它本身就是这片大地的一部分，古老而不可撼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缓步走向玄龟。越是靠近，那种古老压抑的气息就越是浓郁，让他体内的混沌力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运转速度。
就在云尘距离玄龟还有三丈远时，异变陡生。
“嗡——”
巨龟背甲上的青苔突然亮起淡淡的绿光，那些覆盖在上面的树无风自动，叶片哗哗作响。紧接着，大地开始轻微震颤，一股更加磅礴的气息从巨龟体内爆发出来，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巨兽苏醒，让整个空地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咔嚓……咔嚓……”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响，巨龟那覆盖着青苔的头颅缓缓从壳中伸出。它的头颅比寻常的水缸还要大，眼睛紧闭着，眼皮上布满了褶皱和老年斑，仿佛已经存在了无数个岁月。
云尘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异动。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锁定了自己，那威压并非恶意，却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威严，让他不敢有丝毫不敬。
终于，玄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瞳孔呈暗金色，如同两颗沉淀了万古星辰的宝石，深邃而沧桑，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的本质。当它的目光落在云尘身上时，云尘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从他的修为、功法，到他的过往、心念，无一遁形。
“混沌气……”
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如同洪钟大吕，在空地上回荡，震得云尘耳膜嗡嗡作响。这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大地的脉动，带着一种跨越了时间的厚重。
云尘定了定神，躬身行礼：“晚辈云尘，拜见玄龟前辈。”
玄龟没有回应他的行礼，暗金色的瞳孔依旧盯着他，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判断一块顽石是否值得雕琢。
过了许久，它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自初代圣皇之后，已有万年未有混沌气出现在此。你，是谁？”
“晚辈只是一个普通修士，偶然得到混沌力传常”云尘坦诚道，“此次前来，是为了寻找一件东西，一件与玄尘玉佩相关的东西。”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在玄龟这样的上古神兽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玄尘玉佩……”玄龟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忆，“原来，它已经重现世间了吗？”它顿了顿，暗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你可知，持有混沌气，踏上这片禁地，意味着什么？”
“晚辈不知。”云尘摇头，“但晚辈知道，血影教正在祭月台举行邪恶仪式，企图利用太阴灵体和玉佩之力，打开某种禁忌的存在，残害无辜。晚辈不能坐视不理。”
“血影教……域外魔的走狗罢了。”玄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随即话锋一转，“想要得到你要找的东西，需先通过我的考验。”
“考验？”
“然。”玄龟的头颅微微抬起，暗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混沌气生于鸿蒙，衍化万物，亦能毁灭万物。持有它者，若心术不正，便是世间大祸。故初代圣皇设下此考，唯有通过者，方能得窥禁地真容。”
云尘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定了定神，郑重道：“请前辈出题。”
玄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来自亘古：
“第一问，何为守？”
何为守？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无穷的深意。云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守，是守护？是坚守？还是保守？
他想起了青风镇的岁月，想起了父母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苏晴为了保护他而被掳走，想起了自己在青云宗的挣扎与坚持……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苏晴那双带着倔强与担忧的眼睛上。
“晚辈以为，”云尘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迎上玄龟的视线，“守为护所念。”
守护自己所珍视的人，守护自己坚持的道，守护心中的那份正义与善良。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多大的诱惑，都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玄龟的暗金色瞳孔微微一凝，没有评价，只是继续问道：“第二问，何为破？”
何为破？
是破坏？是突破？还是破除？
云尘想起了林啸的压迫，林岳的陷害，血影教的残忍，想起了自己一次次在绝境中突破，想起了混沌力那种无坚不摧、破而后立的特性……
“晚辈以为，”云尘的声音带着一丝铿锵，“破为逆所困。”
打破困境，突破束缚，破除邪恶。不向强权低头，不向命运屈服，敢于挑战那些不公与黑暗，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玄龟的头颅微微点零，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它沉默片刻，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第三问，何为生？”
何为生？
这个问题如同惊雷，在云尘的脑海中炸响。
生，是生命？是生存？还是生机？
他想起了自己从杂役院一步步走到今的艰辛，想起了那些在修炼路上陨落的修士，想起了血影教仪式上那些被当作祭品的灵体，想起了混沌力那种生生不息、衍化万物的特性……
云尘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看到霖初开，混沌衍化，万物生长的景象。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明悟：
“晚辈以为，生为继所愿。”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传承与延续。延续先辈的遗志，延续心中的信念，延续那些值得守护的美好。即使身死，精神与信念也能如同火种，照亮后人前行的道路。
话音落下，空地上一片寂静。
玄龟的暗金色瞳孔紧紧盯着云尘，里面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欣慰，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它才缓缓点零头，巨大的头颅上下晃动，竟带着一丝人性化的赞许：“好一个‘守为护所念，破为逆所困，生为继所愿’。圣皇当年所言‘混沌之道，在守在破在生’，莫过于此。你，通过了。”
云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这三个问题看似简单，却直指人心最深处的信念与道心，稍有不慎，便会答错。
“随我来。”
玄龟完，庞大的身躯缓缓移动。它的动作看似缓慢，每一步却跨越了数丈的距离，背甲上的青苔和树微微晃动，却没有掉落一片叶子。
云尘连忙跟上，心中充满了期待。他知道，自己即将看到的，很可能是万妖谷最深的秘密，也是他寻找的另一半玄尘玉佩。
玄龟带着云尘绕过石台，走到空地后方的一处悬崖边。悬崖下方是一片浓郁的白雾，深不见底，散发着更加古老神秘的气息。
就在云尘疑惑之际，玄龟突然低下头，对着悬崖下方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吼——”
咆哮声并非愤怒，更像是一种暗号。随着咆哮声响起，悬崖下方的白雾开始翻滚，缓缓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进去吧。”玄龟的声音传来，“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云尘看着那个幽深的洞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洞口内并非想象中的黑暗，墙壁上镶嵌着许多发光的矿石，散发着柔和的蓝光，照亮了前方的路。通道狭窄而陡峭，向下延伸，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比外面浓郁了数十倍，让云尘的混沌力都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通道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水池，水池中波光粼粼，散发着七彩的光芒，显然是某种灵泉。而在水池中央的石台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与云尘胸前的玄尘玉佩一模一样，同样是通体漆黑，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只是体积稍，仿佛是被从中间劈开的一般。
另一半玄尘玉佩！
云尘的心脏狂跳起来，快步走到水池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石台上的玉佩与自己胸前的玉佩之间，存在着一种强烈的吸引力，仿佛两个失散多年的亲人，终于要重逢。
他正要伸手去拿，脑海中突然响起玄龟的声音：“此玉乃初代圣皇所铸，分阴阳两半，合则能镇混沌，分则各有妙用。你既通过考验，便取走吧。只是切记，力量越大，责任越大，莫要辜负圣皇的期望。”
云尘心中一凛，郑重地点零头，伸手将石台上的玉佩拿起。
玉佩入手冰凉，与自己胸前的那一半触感一模一样。当两半玉佩被云尘握在同一只手中时，它们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开始微微震颤，散发出淡淡的灰蒙色光芒。
云尘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信息流从玉佩中涌入自己的脑海，那是关于玄尘玉佩的来历，关于混沌裂缝，关于域外魔的信息……无数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头晕目眩。
“看来，时机真的要到了。”玄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凝重，“血影教的仪式已近尾声，你尽快赶去祭月台吧。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守住本心，莫要被力量吞噬。”
云尘强忍着脑海中的剧痛，握紧手中的两半玉佩，对着溶洞外的玄龟方向深深一揖：“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告辞！”
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沿着通道快步返回。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苏晴还在祭月台上等着他，一场关乎整个北域存亡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当云尘走出通道，回到空地时，玄龟已经重新缩回了壳里，仿佛从未苏醒过，只有背甲上的青苔依旧闪烁着淡淡的绿光，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云尘没有再多看，握紧手中的两半玉佩，转身朝着祭月台的方向疾驰而去。他能感觉到，随着两半玉佩的靠近，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而他体内的混沌力，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
祭月台的方向，血雾越来越浓，隐约能看到一道巨大的血色光柱冲而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云尘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速度又快了几分。
苏晴，等着我！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玄龟再次睁开了眼睛，暗金色的瞳孔望向祭月台的方向，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也带着一丝期待。
“圣皇的预言，终于要应验了吗……”
叹息声在空地上回荡，渐渐消散在古老的风郑而此刻的祭月台上，血影教的仪式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苏晴的太阴灵体气息越来越微弱，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
云尘能否及时赶到？他手中的两半玉佩，又能否阻止血影教的阴谋？
答案，只有时间能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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